“咳咳——”陆禾轻咳几声,扶膝起身,作势踢了不省人事的棠辞几脚,又弱不禁风地虚晃了下,被两个狱卒一扶,更作体力不支的模样,虚弱道,“都是给你们这些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奴才给弄得!本大人得回去歇歇,喝点压惊的药,今日便先这样,明日再审——你二人,将她押回去好生看管,棠大人如今虽是戴罪之身,可也保不齐圣上哪日开恩赦免,万不可慢待了,她生性好洁,另取件中衣与她,她又不喜生人伺候,衣服给她,你们自退下罢。”
长篇大论弯弯绕绕地直听得众人一阵迷糊,忙不迭地应是。
皇帝着实铁石心肠,也不甚理会世人如何说道,直令柔珂在谨身殿外长跪不起。
柔珂并不气馁,也实是她不知该如何搭救,豫王府无处使力,秦延不便出面,东宫也不会作这出头之鸟——在这关隘之时即便寻到了这些三三两两大多与前朝密切相关的帮手只怕还更使人生疑些,皇帝不愿召见自己,便是跪上一夜,候到早朝之时,她不信皇帝不会自殿内出来。
月照当空,阒然一片。
忽有一小内侍碎步前来,向柔珂施了一礼后才小声禀事。
待他说完,柔珂浑身一颤,扶着地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跪了这许多时间,双膝发软,自小腿往下浑然不似自己身上的部分,柔珂停在原地,缓了一缓,借着揉捏按摩的功夫又询问了那内侍几句。两只眼睛里满是掩藏不住的欣喜,细细密密地点在黑色的瞳仁上,像是头顶上的夜空,明月自云底钻出,唤醒了一粒粒白昼沉睡的星星,闪闪发亮。
明日,定是个晴天。
驱车到了豫王府,疾步驶入厅堂,便见自己的父王与一个身着淡绿色墨染清荷直身的年轻人聚在一块儿说事。
“这位可是陆禾大人?是你托人向我传信的?”柔珂着急得很,径直略过豫王,向那年轻人问道。
陆禾微微一笑,点点头,她的额头上布有一层薄汗,如此寒冬腊月,可推知过来时应也是马不停蹄。
“我才自刑部大牢出来……”
话音未落,柔珂忙失仪地拽住她的胳膊,面露焦灼:“阿……阿棠她如何了?可是受刑了?伤得严重么?”
阿棠?柔珂平日里并不这么唤棠辞,一旁的豫王心里生出几分疑惑。
她的眼下点着一粒细小而Jing致的泪痣,如画龙点睛鲜活了整张娟秀的面容,陆禾不禁多看了几眼,因知她担心棠辞,自己又不是善说谎之人,遂径直道:“棠辞与我说了‘碧云寺’三字,不知是何意,郡主可知?”
一语惊醒梦中人,若眼下还有何人可救她,自是皇帝珍之重之的懿慈皇后了。
柔珂忙道了声谢,未及解释,忙只身一人向碧云寺赶去。
碧云寺。
静慈才进了晚膳,春华在灶房内收拾厨务,她便披了件氅衣,踏出门来观赏月下腊梅。
信都一入了冬,雪便无甚稀奇,三两日必得落下一场,白皑皑的一片,看久了心里生厌,眼里也腻味了。
正好今日尚算天好,便是风大了些,呼呼啦啦地吹着,飘下一串腊梅花瓣,在清冷惨白的月光下洒出一条令人倍感暖意的暗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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