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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在曼青走后从没想过自己还会见到她,除了偶尔做到的梦,她再没在空余的时间想念过她,她以此告诉自己已经彻底放下。但是在布艺店里看见曼青的时候,她还是颤动了心房,差点忍不住掉下泪来,一别三四年,她在没有曼青的上海成家立业,生儿育女。
在见到曼青的那一刻,往事如走马灯一般的在她眼前回放,她那一刻以为自己要死了。被往日的甜蜜与愤怒冲击,使她一下子没法喘过气来,她憋了半天,才缓颜说一句“好久不见。”曼青报以相同的回复。她分不清曼青是以怎样的语气来说的。她想找曼青聊聊,却没有借口,一句“有空吗?”钻到喉咙口,却怎样也没办法说出口。这一刻她是脆弱的,这几年她以为已经全然忘记曼青,但其实还是在心里的一颗小刺,再多的刺也化不掉,再用力地拔不掉,但是有触发疼痛的机关,偶尔想起时不会悲伤到难过,只是丁点沮丧。曼青本人的存在便是机关的控制者。
“要坐坐吗?”
最后还是曼青发出了邀请,约在咖啡馆里——恰好就是阮玉说自己要结婚的消息的那家。聊到了许多,关于易海的,关于自己养的猫的,关于筠竹与冠霖的,还提到了冠良——谁也没想到这样的花花公子是赵家第一个有子嗣的。阮玉提起看到冠良在医院等待生产的时候,着急的像三岁小孩,两人哈哈大笑,后来又提到林子清——竟然都很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有小道消息说他得了失心疯,被关在家里了,真假不明。
最后还是提起了阮玉的家,她与陈沥青过得及其幸福,半个街坊领居羡慕的对象。生了一对儿女,都才一岁开头。易家似乎更没落了,赵曼青始终像是独立于这个家庭之中的对象,也没人曾敢提出异议。阮玉提到这个还颇为羡慕,她虽然和陈沥青有单独的住所,但总还是要为家族事情而烦扰的,尤其是处不好的妯娌,总让她烦恼。
她们一个下午都泡在咖啡馆里闲聊,直到冠良差人找到曼青,送来催促的消息。阮玉在曼青离开时感到心里的变化——那颗小刺在逐渐融化,她开始感受到放松,直到曼青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她眼前时,她已然觉得自己超脱了时光,超脱了爱恋,放下了所有的一切,变成一个完整的她自己了。
她转身离去,回到自己的家。
曼青在典礼快要开始时才到达会场,大红的对联和帖子布满整个大厅,看的她晃眼。冠良站在最中心,抱着儿子笑的喜气洋洋,同时还要招呼一下曼青,责怪她来的太晚,要求罚酒赔罪的,曼青自然笑着答应。她在喝酒的间隙瞄一眼底下的众人,似乎看到林子清的影子,衣衫褴褛,一闪而过,很快不见了,她不去想象林子清的心情。
她总共在上海待了有一周,同易家人略微联络,同时放了些生活费。易老太太见着她,一句话也不说,板着脸紧握着拐杖,任由其他的儿女冲曼青道谢的。曼青想易老太太终究还是不待见她,即使这么多年来从未提过。易老太可能是易家唯一一个深知她与易海关系的人,所以也从不在背后骂她,但始终不会谈到喜欢,易海终究是被她所束缚过,那老师或许就是因为她而破灭的一段。
她是应该被恨的。
曼青在最后回美国前收到了裁缝铺里送来的旗袍,粉红的,白色的樱花案,顶美。她把它好好叠了,收进箱子里,带回美国的家去。猫蹲在门口等她,见到她的归来,喵喵叫一句后,也不再发出声音,沉默的跟着她在房间里走动。曼青听到自己高跟鞋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震耳欲聋。女仆总爱偷懒,这会儿估计在睡着。她提着箱子走回自己的房间里,把旗袍拿出来挂上,坐在床上沉默地欣赏,猫蹲在她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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