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龙,小爷俭省,没铺地毡,就这么直通通跪在金砖上,眼看着就一个时辰了,可怎么受得起呀?”
太后叹息了一声:“那个顾沅呢?我知道她就是胡阮娘!她也跟皇帝一处跪着?”
崔成秀立刻改口:“原本顾小娘子也要跟着一道跪着来着,小爷说什么,什么梦兆,把她又赶回了床上,不过奴婢借着送茶的时候敲了敲,小娘子没上龙床,在踏板上跪着呢!”
“小地方还算有点规矩。”太后微微冷笑,就算这种时候再装贤良,可撺掇皇帝做出这样的事来,还以为旁人都看不出她的真面目么?她整整身上凤袍,举步进了隆禧馆,胳膊粗的铜烛台上蜡烛刚被人剪过烛花儿,把殿内照得有如白昼,龙床上依旧帐帘低垂,里面踏板上隐约有个身影披发而跪,皇帝只穿着一身白绸中衣,孤零零地跪在帐外,因为跪得久了,手脚已经有些不灵活,略显艰难地给太后叩头:“儿参见母后。”
皇帝眉宇间一片清明,没有半分糊涂昏聩的迹象,为什么竟会做出这样的事?太后心里痛不可抑,哑着嗓子道了一声“起来”,见皇帝依旧在原地不动,恨声道:“元嘉!你这是要学前朝废帝,还是想要干脆逼死哀家?”
“儿不敢。”皇帝声音里也满是痛切,“儿知道母后仁厚,断不会平白这么,这么处置人,定是有人向母后进了谗言。儿曾应承过她,”她朝帐内点了点头,“要给她个清白公道,天子一言九鼎,就求母后应了儿吧!”
“什么清白公道?”帐内人朝太后俯□,行礼似乎是无懈可击,却更激起了太后的厌恶,“她在宫外就蛊惑了你,要你把她带进宫里享富贵,还想要清白公道,难道是要哀家立时处置了她?”她回顾许嬷嬷,厉声一喝,“去取剪子、白绫和酒来,我立时让她清清白白地走!”
“不是她的错!”皇帝扬声分辩,“不是她的错,儿一见她就迷了心窍,想要和她白头偕老,她从来都谨守本分,不曾越雷池一步,就连进宫,也是旁人算计儿,牵连了她,其中原委她写过供状,如今林远正在追查,母后招她过来一问便知。她,她,”皇帝俯身朝太后大礼参拜,声音几近泣血,“她从未勾搭过儿,全都是儿,是儿痴心妄想,今日她被小人谗言,又因为儿遭受这么一场羞辱,儿,儿实在无地自容,母后要处置,就处置了儿吧!”
内殿里金砖都是实心的,无论多大力道,一个头磕下去都只是一声沉闷的钝响。皇帝额角红肿,头上却感觉不出一丝疼痛,顾沅那一滴泪,仿佛滚烫的油笔直滴进了她心里,心肝五脏都揉碎了似地难过。毕竟是个还没亲政的儿皇帝,就算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金尊玉贵,一举一动也有一等一繁琐的金科玉律束缚着,一丝规矩都错不得,旁人能肆无忌惮种种算计,她却要顾忌朝廷各方,牵一发而动全身,能反击的有限,坐在龙椅上,是她的原罪,可顾沅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要被自己牵连到这样地步呢?
帐外皇帝声音哽咽,眼泪一滴滴滴在金砖上,帐内顾沅的泪无声地滴在黄花梨踏板上,那个肩背细瘦的身影在眼中渐渐模糊,却在心底越来越明晰——皇帝的心意明明白白直白无隐,顾沅知道,此生此世,再不会有人这样全心全意拼尽一切地去维护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起晚了,诸位大人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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