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对车夫道:“扶那老伯上车来,先送他回家再回府。”
车夫忙应了,搀着老伯上了车。杨至卿问道:“老伯,您住哪里。”
老伯含糊地吐出一个地址,便抱着灯靠着车壁朦胧睡去。那灯上绘了一幅画,一对老夫妻和儿子儿媳坐在一处削竹,编灯,每个人脸上,都是满满的笑意。杨至卿看着那副画,目光微沉。
到了老伯说的地方,里面黑漆漆一片,杨至卿唤醒了老伯,扶着他下车,老汉蹒跚着进了黑屋,点上一盏灯。
杨至卿这才发现屋子里摆着许多竹篾,灯架子。他问道:“老伯,原来您是做灯的师傅。”
老伯道:“老咯,快做不动了。等老夫走了,这手艺也就失传了。”
杨至卿沉默了一会儿,那一盏似乎随时都会熄灭的灯,映得老伯花白的头发分外刺目。老无所依,人间至苦。
许久,他才听到自己说:“人生多苦难,但还是要过下去。”
老伯抬起眼,里面的浑浊不知什么时候已褪去:“若我家人是病逝而亡,老夫无话可说,可偏偏,他们是被害了性命,冤屈而死。”
杨至卿目光一凝,问道:“是谁害了他们?”
老伯站起身来,佝偻的身子在这一刻挺直如松,他吐出一个在梦里满是鲜血的名字:“许,盎。”
第五十三章
几日后,皇上下旨,着忠卫侯谢敖与平西将军谢钧启程前往西北。启程当日,皇帝亲自在城楼上与忠卫侯痛饮三杯烈酒,为青铜军送行。浩浩荡荡的军队列于城外,盔甲锃亮,旌旗招展,威风凛凛。
军队在前面,随军家属在后头跟着,谢夫人握着薛沁颜的手,不舍得放。她这女儿向来娇贵,如今却要去那么荒凉的地方。
“要不,我去和大嫂说说,还是让你留在京城罢。”
薛沁颜劝道:“母亲,许多事情都是以讹传讹,西北兴许没有那么苦寒,风景别有一番滋味呢。”
薛沚颜道:“我倒是羡慕姐姐,妩儿想去,却是去不成的。”
“你这一朵幽兰,去了大漠还不变成花干了。”薛沁颜笑道。
薛汲颜道:“二姐姐成了花干,也是一朵漂亮的花干。”
薛沚颜捏了她一下,薛沁颜转头问谢夫人:“母亲,铭哥儿还生气呢?”
“可不是,”谢夫人道:“一整天没吃饭。不过他生气也没有用,婚期近在咫尺,弟妹定是要压着他成亲了之后才放他走。”
薛沁颜点头道:“铭哥儿也是有志气的。”
薛汲颜一直笑眯眯地站在后面,薛沁颜朝她招招手,道:“姝姝儿过来。”薛汲颜走过去拉着大姐姐的手,乖巧道:“大姐姐,一路顺风。”
薛沁颜看着姝姝儿,还很小的时候,母亲生病了,她牵着姝姝儿软软的小手去看母亲,姝姝儿紧紧地拉着她,黑润润的眼睛望着她道:“大姐姐,母亲会好起来的,对么?”
薛沁颜点点头,姝姝儿又道:“大姐姐会一直陪着姝姝儿,对么?”
“对,大姐姐一直在你身边。”
“那就好。”姝姝儿这才绽放出一个舒心的甜笑,薛沁颜捏捏她的小脸,心中绵软。
转眼之间,姝姝儿不再需要她的牵引,也许不久,她就要走进另一个人的生活。感慨之间,她将薛汲颜拉到一边,嘱咐道:“姝姝儿,王二公子是极好的,你要少发脾气,多体贴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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