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就簌簌落下,滴进罗慎头巾发间,他只定定站着。
秦婠离他数步之遥,已是绾发为人妇的模样,她瘦了些许,披着湖水蓝的绸底披风,面上有层雾光纱,将那鲜亮的蓝色罩得朦胧清冷,有别于她从前的喧闹欢喜,像早春的一枝挂露白梨花。
“表哥?”秦婠又唤一声,嗓音仍如初,“你今日也来参加法会?”
罗慎点下头:“嗯,我陪母亲来的。”
他的声音干净清越,和他这人一样,斯文清秀,宛如晨起时照进房里的第一束光。
“舅母来了?如今何在?我要去拜会她。”秦婠便道。
“她才刚替家里求了签,现在应该找人解签去了,过后还要听经,没这么快出来。”罗慎淡笑,眉锋略扬。
“那换个时间我再去拜会她。”秦婠没有坚持。
两人间突然沉默,几步之遥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谁都难过跨过。风仍将树刮得簌簌作响,地上斑驳光影摇晃得厉害。罗慎打破这阵沉默:“你……过得可好?”
秦婠没有立时回答他,思绪杂乱,沉淀了许久,她方平静回答:“表哥,我很好。家中婆母慈爱,小姑温驯,我才嫁进府中半年便已开始主持中馈,并无不合意之处。”
“那侯爷与你呢?我听说……”罗慎欲言又止。
“侯爷待我很好,他疼我护我更教导我为人处事,我与他夫妻和顺。”秦婠说着脸一红,原不过想把自己的生活告诉他,好让他放心,也让他死心,不过说着说着,便成了大实话,“嫁他,我幸。”
罗慎脸色忽然一白,清亮的眸中渐渐浮现痛苦,而彻底的痛过之后,却是释怀。长久以来的执念不过是忧她惧她过得不好,今日得她此话,便如剜rou利刃,虽痛却也剜腐得生。
言语虽可作假,可她脸上的神情却作不得假,那抹红晕有初为人妻的满足与羞涩,他不曾见过。
“如此,甚好。”他敛祍一礼,“罗某要去寻母亲了,侯夫人,告辞。”
他是一介布衣罗慎,她是镇远侯夫人,再无从前。
秦婠颌首,道一句:“慢走。”
客气疏离,却是如今的他们最好的选择,她希望他能彻底放手。
衣袂一动,罗慎转身,行出两步,他又回头:“夫人,不论外间传言几何,我都信你。”
秦婠心头剧震,待要回答,他已振衣而去,不再回望。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只有罗慎,由始至终都没信过坊间种种传言,他情深如此,可她无以为报,虽是造化弄人,不论对错,终究还是一场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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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他,我幸。”
秦婠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进花荫后站的那人耳中。
心情微妙复杂,很难言语形容,她话中的那个“他”,是他,又不是他。卓北安静静站着,本来毫无交集的两个人,被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联系在一起,他很难再像从前那样坦然面对她。
直到罗慎远去,秦婠也要离开,他才踏出花荫。
“北安叔叔?”
看到卓北安,秦婠极为意外。
卓北安却只神色浅淡地点点头。他的脸色不太好,眉间卷着病色,双颊若削,比先前又虚弱几分,瞧得秦婠有些担心。
“山间风冷,北安叔叔怎么来了?”秦婠问出这话就后悔了。卓北安甚少参加这类活动,若是他来了,必是陪着某个人而来,再想想知客僧说的贵人,她已猜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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