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叁拾肆.夜谈</h1>

    “不必客气。”他听声音很高兴的样子，一手撑在我身侧，另一只手伸过来摸我的脸。

    动作很轻柔，像是在安抚小兔子，我含着一颗糖，一边被他摸着，一边开口道：“你对我这样温柔，会让我误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就像先前那样。”

    他手上动作一滞，问：“所以你希望我对你凶一点？”

    “嗯。也不用太凶，正常一点就好。”

    “正常？”他思索了一下，“嗯，正常情况下，无非就是假意逢迎，或者面无表情。人前他们总以为我是个和善的人，因为我总笑着，很虚伪。然而事实上我比较薄情寡义，因此更喜欢面无表情。你选哪个？”

    “......所以你现在对我是假意逢迎了？”我问。

    他没答我，好半晌，才吐出一句：“也许。”

    “可是，你有什么对我虚情假意的必要？”我持着怀疑的态度，微挑起一端眉，“你不会是对我动真情了吧，高大人？”

    听我这样道，他竟没第一时间否决我，而是停在那里，一声不吭。

    我顿了顿，又接着说：“虽然我也觉得难以相信，可你这样......就是在讨我欢心。”

    他稍直了直身，屈膝坐起来，淡淡说了句：“是么？”

    “我并非自作多情之人。”我说着，口气愈加坚定，“可种种迹象表明，你是在意我的。你瞧，原本你是这样轻易将情绪表露出来的人么？喜怒哀乐，都那么鲜明。”

    他沉静一会儿，回道：“应该有在意吧？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你我少时有些交集，于是你在我眼里就比平常人要不一样些。”

    “你可曾有其他在意过的人？是否也像现在这样？”

    “在意的人......”他想了想，发出一声轻笑，“曾经有过。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早就忘了。”

    “如果你在意的人死了，你是否会伤心？”

    他抬起头，一动不动看了我半晌，说道：“伤心？伤心有什么用，只能说她命数已尽，再为她劳神费心都是徒劳的。”

    “你这想法真是凉薄，叫人感到寒心。”我摇了摇头，又道，“可如果换做你爱的人呢？也同样不会感到伤心么？”

    他思忖片刻，回道：“......没经历过，大约不会。”

    我对他这番回答并不感到意外，正要开口，鼻子突然一阵难受，连忙捂上口鼻，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才舒缓下来。

    坐在对面的他立即起身，伸臂替我掖了掖被子。

    “夜里好冷啊。”我吸了吸鼻子，感叹道。

    “现在怎么样，还冷吗？”

    我朝被窝里缩了缩，“有点。”

    他动身起来，发出与被褥摩擦的娑娑声，缓缓睡到我身边，张开双臂环住我：“发烧的时候就是这样，忽冷忽热的。来，我身上暖和些，给你焐焐。”

    我还没应允，就被他抱进了怀里。再一次赤身相依，却没有先前那般窘迫了，我倚在他脖颈下，静了阵，忍不住笑起来，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胸膛。

    “干什么？”

    “这样，也是虚情假意的吗？”我悠哉悠哉地问。

    “......”

    “我看啊，我死了，你未必不会感到伤心。真希望哪天能看到你爱而不得，整日以泪洗面的模样，想想就觉得有趣。”

    “说起以泪洗面，总给我一种小寡妇刚刚没了相公的感觉。”他哭笑不得地道，“不过，即使心中难过，我也不会通过那种方式宣泄。或者说，我根本不会去宣泄，只会把它埋在心底。所以很不幸，你是无法一睹我伤感的样子了。”

    “罢了罢了，人一死，就被黑白无常带走了，哪还管得着你伤不伤感呢？”

    说着，我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浸在这样一处温暖里，难免不犯瞌睡。

    寻思着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动了动，突然碰到一个火热的硬邦邦的东西，在我小腿上摩擦过去，哽咽了一下，问：“你怎么还直挺挺的呢？”

    “先前怕伤到你，自退了出来，就一直是这样。”

    “这......疼不疼啊？”

    “呵，你还知道疼呢？”他戏谑道。

    我笑着点了点头，翻了个身，“那你疼着，本宫先睡了。”

    “......”

    他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肩头，手移到胸前，攀上一团绵软。

    可这时我已昏昏欲睡，再无力去管他。

    半梦半醒间，听到他在我耳边说了句什么，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很快，我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