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回到荣泽后他和楚凤河见面谈烂尾楼的合同、到银行去给楚凤河取钱,柳长青都是全程陪在他身边。
今天,连给瓜瓜端碗水孙嫦娥都不让柳侠动,就是因为他前天刚从外面回来,从上窑北坡到家,柳长青陪着他走了五个多小时,回来后,孙嫦娥还是觉得他的腿肯定遭了罪,尽可能让他躺着,不躺的时候也尽量不要走路。
对家里人的约束,柳侠从来没有表达过任何一点抵触情绪,他一直在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想让父母和家人少看见他,也就少闹点心。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就算家里所有孩子都在,他也是个非常显眼的存在,何况现在,长一辈的兄弟姐妹里,只有他和柳茂在家,而柳茂白天还要去学校。
距离他和家里人摊牌感情整整一个半月,柳侠每天都在反省自己和柳岸的感情,反省自己和柳岸的摊牌给家里人带来的伤害,他已经尽最大努力去换位思考将心比心,得出的结论仍然是:
他们的感情没有错;他们选择摊牌而不是永远躲躲藏遮掩也没有错;他们唯一做错的,就是那天傍晚不该动情,不该亲吻。
还有他们那天顺水推舟的摊牌时机。
柳侠想了很多很多遍,他们那天的摊牌时机确实非常不合适,但只要这件事的性质不改变,永远都不可能有一个合适的时机供他们摊牌——只要同性相爱不被法律和大众认可,他们任何时候摊牌,对家人的伤害都不可避免,并且伤害总值也一样,因为家里人所介意的,是社会对他和柳岸的伤害,而不是家里人自己的感受。
孙嫦娥现在对他的要求,不再是夫妻和美儿孙满堂,而是他能平平安安地过自己的日子,不要被人戳脊梁骨,不要走路过去,都会有人对着他的背影说:“我呸”。
柳岸走后,不像是去美国继续他的留学生活了,而像他从来就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家里的成年人一次都没有在柳侠的跟前提起过他,等小莘和萌萌、两个小阎王开学,孩子们也不再说起这个名字。
小萱应该是被爸爸妈妈提醒过,说他如果在柳侠跟前说柳岸,会让柳侠伤心难受。
小家伙虽然现在淘力的很,却是个特别心软的,被野山枣棵子扎一百次都不长记性,对家里人的喜怒哀乐却非常上心,说一次就不会忘。
柳若虹则是对柳岸记忆不深,她有记忆以后,柳岸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对于一个不到七岁、性格比老榆树皮还粗糙的小孩子,遗忘一个本来就不熟悉的人很容易。
柳瓜瓜就更不用说了,还是个连刚从灶火里拿出来的火箸不敢摸都不知道的小傻瓜,他要是能记住柳岸柳侠还害怕呢。
明知道柳岸并不是真正被遗忘,柳侠的心里还是非常非常难受,这让他想起柳岸小时候,村里人觉得说柳岸的名字都会带来晦气,经常都是用“柳长春家那个啥嘛”来代替。
柳侠想:明明猫儿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为什么他们就看不到他的好呢?
“幺儿,准备吃饭了孩儿。”
一声轻柔的呼唤惊醒了柳侠,他茫然地抬起头,是二哥柳茂。
“饭做好了,您四嫂都盛到桌上了,走,进屋吧孩儿。”柳茂又说了一遍,弯腰收拾桌子上的笔墨纸砚。
“哦,中。”柳侠站起来,觉得不对,不能让二哥帮他收拾摊子,又坐回去,把柳茂尚未收拢的纸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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