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摔了弓,提起一把偃月刀,双臂忽而发力,一个后扫,从李禄头上扫过去,剁在半掩于墙的巨型木柱上,再抽出来,锋刃齐茬卷了三寸。
皇帝重重将那偃月刀扔在地上,吼问道:“兵器库向来由谁负责?”
许善滑溜如一尾猞俐,溜了进来,低声道:“回皇上,一直是李禄在负责。”
恭腰垂臂的太监群中,唯李禄身姿挺挺,唯垂着眉眼。皇帝穿过人列,走到他身边,一身迫人的气息逼近,足足绕他转了一圈,又道:“御前武侍在何处,把他们给朕叫来!”
御前武侍,以名度之,便是会武的内侍们,他们都身怀武艺,可行走后苑,在禁军们不能到的地方,贴身保护皇帝的安全。
这些人侍武自傲,连许善都管不得他们,分两班当值于廊庑下,在敬帝手里,早就荒废成了一群只知吃酒吃rou的蛀虫。
新帝不比敬帝,是个在禁军大营中摔过几千跤的习武之人,许善一听便知皇帝是要试他们的身手,吓的一缩脑袋,忙道:“李禄,那也是你管的人,快去叫吧!”
不一会儿,武侍们来了。
灯火通燃的大校场上,皇帝甩了那本黑的僧袍,一身筋rou在火光下泛着古铜色的亮光,先是一个个单挑,十六个武侍,不一会儿便叫他打的屁滚尿流。
他还嫌不够,又道:“三个三个来,今日你们若是打不赢朕,明日全都给老子滚蛋!”
岂止三个,最后五个五个一起上,武侍们也没能占到一丁点儿的上风。
眼看三更,皇帝要去上朝了,经过李禄身边时,斜眸扫了他一眼,却是问许善:“给朕管出这样的兵器库与武侍来,该当何罪?”
许善连忙道:“该当八十大棍,弃之,永不叙用。”如此狠毒,他是打算弃这条废狗了。
皇帝转身离去。
许善挥了挥手,立刻有人上来拖李禄,就地杖责。
棍子打在屁股上,只有闷噗噗的声响。王平凑了过来,给李禄嘴里塞了根木条,以防他伤到舌头,劝道:“你也太鸡贼了些,竟悄悄背着我们去攀主子,须知许善那肚子里装着条毒蛇,你就是巴的再好,他想你死,也是一眨眼的事儿。得,明年今日,我定会替你上柱香的。”
李禄自己其实也是糊的。多少年来,他认得皇帝,可皇帝认不得他,谁知道三更半夜的,连面都没看清楚,皇帝就会叫他的名字,还非得要进一趟兵器库?
他还有个病重的老娘放不下,自己数了二十多棍,也明白许善是一招要置自己于死,吐了那根棍子,唤过王平道:“我哪书架上有本,包着的书皮里藏着张二百两的银票,到时候别全昧了,拿一半给我老娘,叫她买棺材吧!”
同时阉人,王平难得丈义一回:“行了!我会全给老太太的。”
打到五十棍的时候,李禄只觉混身筋脉尽断,已没活路了。可恰恰在这时候,郭旭来了,他笑呵呵道:“皇上说,也别八十了,打五十棍就好,留他一条路,往后别在御前行走就成。”
就这样,李禄死里逃生,拣了条命回来。
拣回一条命后,李禄在床上躺了三天,第四天,就叫许善赶下床,往兵器库去了。
新来的武侍由傅图来训,酷暑之中,李禄屁股上伤痕累累,还得站在那儿替他们扛兵器,端茶送水,扇凉风。如此苦不堪言整整熬了半个月,大热天里,他发着高烧,待那些武侍们离开后,还要把所有的兵器收回兵器库,爬高爬低,一样样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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