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归便十分心神不宁。出于私心,他和窦皇后讲了条件,将历史上窦皇后原本就会采取的法子提前便告诉了他,以此为交换,他希望在窦宪最后被处死的时候,窦皇后能够保她兄长一命。
窦皇后将他召去长秋宫猝不及防,他也是在一时冲动之下未及多作思考,便遵从心里的意愿,提出了让窦皇后答应他一个要求的条件。待回到值守的衙门时,楚归不禁一个人坐在案前发呆。
他感受到了内心强烈的罪责感。如果他不相信历史可以改变,以此为借口而心安理得的将历史上窦皇后所作所为的法子出给她,认为因此给一个无辜的稚儿带来什么后果并非他的过错,那他又为何还奢求一个能够保窦宪一命的要求?!
如果他相信历史能够改变,从而提了这个要求,那他岂不是变成了对一个稚儿不利的罪魁祸首?这个主意从他口中而出,他便无法逃过始作俑者之责。
不论宫中储位之争如何风云变幻,京中几大家族又如何使出浑身解数斗法,即使历史曾经这么发生过,这都不成其为他这么做的借口和理由。他只不过是一己私心而已,即使与窦宪如今相见相闻不相亲,只作过路陌人一般,他还是无法就那样坐以待毙,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结局就那么到来!
他以他所知所能的一切,为窦宪奢求一个不一样的出路和结局,却将自己所作所为的一切罪责,推到了历史的滚滚洪流之中。
即使活了两世,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圣母病,可是当为了一个可能性未知的要求,帮助窦皇后去对付一个稚儿时,他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耻。
从长秋宫出来,便已过了正午,楚归没吃午饭,但心中难过也不感饥饿,趴在桌案上只觉浑身乏力,他所值守的屋子当西晒,西斜的日光照在屋子里,因着四周高高落灰的书架,阳光里灰尘飞舞,让他莫名有些烦躁。
楚归心中一片纠结,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半掩的屋门发出难受的吱呀声,抬起头来,便见到一身华服、身形俊美的天子,牵着一个才刚刚学步的稚儿站在门口。
小孩子才一岁多,容貌已能看出与天子有几分相似,但还是白嫩嫩、rou嘟嘟的一团,玉雪可爱。
楚归心中一紧,真是感叹造化捉弄,他才与窦皇后出了主意,如今这正主却恰好已如此粉团如此无辜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自他被任命为太子少傅以来,除了上朝应天子召见外,平日便是在这看看书,实在是闲的都长毛了,因着如今天子太过年幼,也不知道是没人想起,还是没人把他这太子少傅当回事,他竟从未见过这太子。
如今却是他和太子的第一次见面,还是天子亲自牵来的,原先天子想要见他,也是小太监将他请到含元殿,还从未到过这里来。
而下朝后他才被窦皇后召去,如此一来,楚归心中也不禁多想几分,猜测这天子是不是知道了几分,意在告诫他。
楚归也不及多想,急急向前与天子和太子行了大礼,天子空出的一只手急急将他扶起,笑道,“自楚爱卿被任命为庆儿先生后,庆儿都还未拜见过先生呢。今日恰巧得了空,朕便亲自带庆儿过来了。”
天子身后的一个太监呈上了诸多赏赐,作为小太子的束脩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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