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的一把木制椅子上,将胳膊肘搭在窗台上,像小男孩一样饶有兴味的望风景。沈嘉礼坐在写字台后方,刷刷点点的不知在写什么,偶尔打出一两个电话。
忽然,段至诚惊叫道:“嚯!楼下那是谁家养的大狗?怎么怪模怪样的?太丑了!”
沈嘉礼若无其事的答道:“是聂人雄当初从西康运过来的狗,原来一直是养在郊区,的确是不好看,不如德国黑背。”
段至诚好奇的问道:“楼下那几个兵,是聂人雄的部下?”
沈嘉礼想起了不知所踪的沈子靖,心思像掠过水面的鸟儿一样,伶伶俐俐的飞过去,连片涟漪都没有留下:“哦,下面那一趟砖瓦房,算是聂人雄的一处指挥部。”
段至诚仰起头想了想,然后转向他笑道:“这回我来北平,得请聂人雄吃顿饭,你要给我作陪。”
沈嘉礼抬头看了他一眼,未置可否。
狗咬狗
北平段宅是所大宅院。段慕仁素日隐居在宅子深处的小房小院里,冒充富贵隐者;如今段至诚一到来,就将紧挨着宅院后门的几处房屋收拾出来,作为请客应酬之所。段慕仁总觉着他是个不成器的不孝子,对他没有好脸色,可又要把他当成枪来使唤,指使他四处交际联络;而在另一方面,段至诚家中现在是个后院起火的状态,太太自从小产之后,已经状如疯魔;他那个娘掺和进来,越发火上浇油,家庭大战已然是个一触即发的状态;所以虽然老爹可恨,但他宁愿捏着鼻子暂住一阵。
这天中午,沈嘉礼在办公室内接到了段至诚的电话,说是段宅今晚大请客,他是务必要到,而且得早到帮忙。沈嘉礼歪着脑袋,用一侧面颊与肩膀夹住话筒,腾出两只手去摸烟盒:“我是一定去,你还请了谁?”
段至诚在电话那边欢天喜地的答道:“主要是聂人雄那一帮,还有老冯——老冯刚从天津过来,正好,一锅烩了!”
沈嘉礼就听不得“一锅烩了”这四个字,不知怎的,感觉是分外的粗俗。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卷叼到嘴上,他下意识的皱了眉头,口中含糊答道:“哦,行啊,那个……伯父出席吗?”
段至诚那声音兴奋的响起来:“他不露面,今天这一场,全以我的名义!”
沈嘉礼从抽屉中翻出打火机,“啪”的一声打开,为自己点燃了香烟。手指夹住烟卷深吸一口,他喷云吐雾的答道:“行,我早早就去,你等着我吧!”
段至诚轻轻的笑了两声,随即听筒里传来“啵”的一声轻响。
沈嘉礼会意,也含笑把嘴唇贴到话筒上,回吻了过去。
三十岁了,重新做这种小儿女的事情,别有一种令人羞愧的喜悦。沈嘉礼挂断电话,有些脸红。
因为今日公事清闲,所以沈嘉礼在下午一两点钟时就回了家。
回到家后,他那身体闲下来了,心却依然忙碌,把身边几位政敌拎出来逐个琢磨,算账似的算计了一番。如此到了三点多钟,他仍然不紧不慢,十分悠闲的背着手走出房去,在前院一间屋中找到了沈子淳。
这间房屋先前是空着的,家具一应俱全,后来添上被褥,就拨给小梁居住。沈嘉礼如今出门便是前呼后拥,另有汽车夫可以使用;而小梁无所事事,只好是闲了下来,专职陪同侄少爷玩耍。沈嘉礼进门时,沈子淳和小梁正站在一张小圆桌前,饶有兴味的制作三明治;忽见他到来了,小梁立刻垂手向他一弯腰,规规矩矩的唤道:“老爷。”沈子淳则是得意的一扬手中的面包片:“三叔,我的手艺,要不要尝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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