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灯光从敞开的庭院照过来,映在他俊朗的面颊上,眉宇之间隐隐约约带有几分Yin郁。
裴英娘第一次在李旦脸上看到这种暗沉的表情,愣了一下,不敢再扭来扭去。
小手环着他的肩膀,金臂钏在满绣锦袍上来回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宾客们的喧闹声越来越远了。
李旦径直把裴英娘送到卷棚车上,“你先回去。”
裴英娘掀开帘子,“阿姊呢?”
王府门前张灯结彩,宫灯闪烁,恍如白昼。
李旦站在台阶前,背光而立,“她晚些走。”
青牛哞哞低叫,缓缓拉动车辕。
卷棚车驶过宽阔的巷曲,道旁的火把还未撤去,光影晃动,空气中有浓烈的硝烟余味。
拐弯的时候,裴英娘回过头,离得太远,看不清府门前的人影,但她知道李旦还站在原地目送她。
她靠在车壁上,揉揉眉心,想不明白李旦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就算是因为武承嗣的无礼而愤怒,也不用这么吓人吧?
夜风吹起车帘,卷棚车慢条斯理穿过里坊。
李显娶亲,观礼的都是达官贵人。坊内的坊民关门闭户,未经允许,不能出门闲逛,往常应该比肩接踵的巷曲空荡荡的。远离英王府后,车窗外幽深安静,唯有熊熊燃烧的火把不甘寂寞,时不时爆出一声噼里啪啦的炸响。
裴英娘放下车帘,暗暗道,管他呢,反正李旦总是为她着想的。
第二天,才用过早膳,李令月兴冲冲找到在廊下消食的裴英娘,和她分享八卦,“英娘,幸亏你机灵,昨晚没闹起来,不过赵观音还是看到房娘子了。好在她知道分寸,没喊打喊杀的。”
裴英娘一手托腮,歪着凭几,抬头看着容光焕发的李令月,啧啧道,“阿姊Jing神真好。”
一场婚宴下来,人人疲累,恨不能歇个十天半月的才够,只有李令月依旧生龙活虎。
宫婢抬来坐褥和小几,燃起香炉,送上茶食和刚刚煎煮好的太平茶。
李令月脱下木屐,盘腿坐在裴英娘身边。廊檐外面在落雨,她头发上微微带着几分chao意,因为穿了木屐,脚上倒是干干净净的。
李令月抓起茶盅,囫囵饮几口,指一指坐褥上摆放的一架箜篌,“你以后真学这个?”
裴英娘轻抚凤首钿螺箜篌,笑着说:“不晓得为什么,我学箜篌格外快,阿父前几天还夸我呢!”
李治通音律,晓乐理,有了他这个高手的夸奖,裴英娘自信心十足,觉得自己将来说不定能练成一个箜篌国手。
李令月拈起一块醍醐饼,扫一眼箜篌,目光嫌弃。
琵琶的大小正好适合抱在怀里弹奏,箜篌又笨重又占地方,得三四个人才抬得动,多麻烦!
雨势稍微大了些,水珠落在丁香树的叶片上,淅淅沥沥一片响。
宫婢们解开丝绳,放下半卷的湘竹帘子,免得溅起的水花吹到廊檐里。
昭善冒雨走来,“英王和英王妃进宫觐见圣人,圣人请公主们到含凉殿去。”
姑嫂相见,必须特意打扮,以示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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