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常驻人口不过三百，偏僻且落后的小村庄。因山路崎岖交通不便，大多数村民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村子。但是这里的村民似乎并不在乎这一点，家里几块田，自己吃自己，偶尔想改善伙食了去村里唯一一家超市看看，日子大多也还算过得去。

    村头有一块巨大的青色石碑，上面被人用利器刻出了三个字，莫家村。凹凸不平的划痕透露着淡淡的沧桑，也不知道在这里度过了几个百年。

    四年了。

    墨砚面无表情地站在柳树下，看着一旁用柳树枝在地上画画的孩子，阳光透过树叶的笼罩在墨砚与小孩身上留下了斑驳不清的印记。

    四年前，墨砚以一个婴儿的身份出现在这个名为莫家村的小村庄里，正好被一对夫妇捡到。这对夫妇结婚多年未有子女、年纪渐大，本来也接近放弃了，见着墨砚小小的红彤彤的一团，身体好没什么太大的毛病，便安心下来照顾这个刚出生便被抛弃的可怜娃娃。并且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天意，竟也给墨砚命名为“”。虽说这个“”是莫家村的莫，“”也是岩石的岩，大抵意思是如岩石一般坚韧不拔。

    这是个美好的祝福，一辈子没怎么上过学的夫妇俩熬夜在灯火下字典里一个个翻寻，才取了这么一字。但很可惜，这个被他们赋予希望的躯体里，并不是什么纯洁无暇的小孩，而是一个拥有肮脏灵魂的成年人。

    从睁眼的那一刻，墨砚便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的。

    沫晗完了。

    墨砚想。

    他终究还是太年轻，早些年又被保护得太过，很多东西还是没有看得透彻，掩饰的技巧更是粗劣得可笑，还没有当初墨砚功力的十分之一。少年残忍的笑容，墨砚看得一清二楚，刘常因也同样。这对于沫晗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刘常因是个很复杂的人。毕竟曾深陷于混乱，无论外表再怎么正常，内里到底还是缺点什么。

    刘常因的正义感实际上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就如同墨砚能为地位金钱抛弃良心漠视人命一样，刘常因同样也能为追求自己内心的正义牺牲一切。

    他能在危难中毫不犹豫伸出援手，头破血流也要拯救出所有人，成为一个当之无愧的英雄。也能在法律无法战胜邪恶的时候，暗地里化身为正义的使者，一边微笑一边砸烂一个人脑袋，在脑浆泵发洒溅中柔声说，请不要太伤心，这是你应得的。

    一切都只是为了正义。

    而作为一个同刘常因一起长大的人，墨砚怎么会不知道了刘常因这一特性。

    自杀，呵，墨砚不屑的想，他从来都不会做无意义的牺牲。如果不是他，沫晗难道认为就凭他那愚蠢到一眼就能看破的计谋，刘常因真的“爱上”他吗？

    是，墨砚之前确实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让刘常因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东西，他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墨砚本来想瞒着刘常因一辈子的。而墨砚也清楚地知道，从刘常因开始他的复仇计划的时候，他和刘常因就不可能了。

    但是墨砚还是默许了刘常因对他做的一切。毕竟墨砚还是太爱刘常因了，连带着，也对刘常因所追求的‘正义’有几分向往。

    之前的破产，惩罚，乃至于最后的强暴，墨砚其实根本就不在乎。而且为了让刘常因的正义执行的更加彻底，墨砚这个罪不可赦的人渣，是没有理由继续存在的，墨砚甚至一早就做好了在刘常因一声令下赴死的准备。

    但是墨砚从刘常因的眼里看到几分犹豫，明白刘常因对自己到底还是有几分情谊的，虽不是墨砚想要的那种。于是墨砚自杀了，为了不让刘常因为难。

    刘常因当然是不会认为墨砚的死是与自己有关的，毕竟他是‘正义’的一方。那么墨砚的死，便只能归功于沫晗了。而间接害死一个人的沫晗，刘常因自然不会放过。

    墨砚只要想着沫晗被刘常因推上邢台那不可置疑的样子，浑身就忍不住兴奋的颤抖。

    毕竟墨砚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