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雾闻言果然手软。陈狮趁机合身扑向合雾，合雾唯恐护身宝物伤到师兄连忙避开，却让出了静室的大门，陈狮拼着背后受了一下不知什么法宝，撞开静室大门冲进小蛇闭关的静室。

    那砸中陈狮后心的宝物却并未飞回合雾手中，反而向着反方向飞去，似要逃离。合雾伸手一招便将此物擒回手中，是一只通体漆黑的饕鬄小印。

    此时饕鬄双目隐隐散发金光，透露出可怕的贪婪。

    此宝乃合雾无意间获得的专门吞噬功德的邪物。合雾一靠近陈狮便能感到它躁动不安，便用它一试，可惜并未见效。

    饕鬄目显金光，说明此贼竟身负开国功德！

    合雾当即从腰间扯下一枚玉符，玉符闪烁一下消失在空气中，才追进静室。

    罡风悬崖上。

    昔日朴素坚固的石屋已经消失不见，本就荒凉的悬崖上连泥土都没有，冷硬苍白的石头地面被染上大片大片的红。玄清就躺在血洼之中，藏青道袍被血水染成黑色。白的，红的，黑的，放在一起竟格外触目惊心。

    老道挥退了赶来的弟子们，就这样静静躺在地上，看着高高的天空，眼中道韵如云散云聚般不断凝聚消散。

    天道包含天地间的一切道理，无论时间空间、因果命理，还是生灵的思绪，皆在其中。玄清对敌时目视天道，哪怕只得方寸道理，也足以通晓致胜之法。

    今次一战，他天目蒙尘，自身重伤才得以退敌，所得收获却远胜往日。

    玄清眼中道韵从一开始的瞬息一聚一散，到现在大半个时辰才完成一次聚散，自晦涩难明的道韵中，逐渐演化出丝丝祥瑞和灾劫。一聚为灾，再聚则为瑞，随着每次聚散的时间越来越长，那丝灾瑞也越来越稳固、壮大。

    蛟龙本为天下至瑞，入魔而生千灾万劫，由瑞成灾只在一念，此念天地侧目，蕴含极道反转的至高道理。

    天道之无常在变幻莫测，殷晓龙身上则有生灵之无常，同一件事可生万千念头。大部分人的念头都只影响其自身，但蛟龙应运而生，他一念成魔，天道随之变化，对玄清修炼观天诀有莫大启发。

    观天诀修炼到极致，正是效仿道祖鸿钧，以身合道，化身天道。

    突然，一道玉符出现在他遥望天空的双目前。

    玄清浑身一震，从顿悟的状态中脱离，眼中灾瑞散去，道韵重生。

    饶是老道，都不由长叹一声，伸手取下那枚玉符。碰到玉符的一瞬间，他已知晓事情始末。

    “白云仙可在？”

    “白云仙见过老道。”

    这声音从天上来，但见天空缕缕云气牵动，勾勒出一个隐约的人形，正是观天观供奉，云气凝结而成的Jing怪，白云仙。

    他自身并无足以称道的能力，不过研习部分观天诀后悬停在观天观上空，观中一切都瞒不过他的视线。

    玄清问道：“观中中毒弟子如何了？”

    “玄鼎已得了解药方子，解毒后并无后患。”

    玄清点点头，便将玉符收起不再理会。

    白云仙道：“是否需要将合忧在观中除名？”

    若合忧真的被陈狮夺舍，留合忧之名在弟子名册上，等同对陈狮开放了观天观的诸多资源。

    “他从未列弟子名册。”玄清闭目道，“合忧就天命而生，非本座可以教授的。”

    天命，受命于天，多指天子帝王。

    他自知无帝师之命，故而顺应天命，仅承师徒之名，而不授其本领。

    而帝师被他所杀的蛇妖殷日，正是妖族天庭所封鲲鹏后，为功德金蝶承认的妖师。

    昔年玄清隐约察觉自己修炼至极仍有缺漏，终究无法以身合道，以大法力追根溯源，竟得出殷日不死，观天诀永无圆满之日的结论。

    他剑斩殷日后，道法修为一日千里，却心魔缠身，仿佛自己内心深处的大道都发生了动摇。

    情欲吗？那只是表象，情欲或能动他一时，绝无可能百年来持续动摇他的道心根基。

    若不能明白殷日与自己的纠葛，他终究无法以身合道。

    老道突然睁开眼睛，自血污中起身，道袍斑驳染血，胸腹上的巨大抓痕，好像一弯腰内脏都要掉出来。

    他散去眼中不断演化的道韵，就在悬崖上解开层层叠叠的衣袍，露出满身结实丰盈，却包裹不住嶙峋骨头的肌rou。他天生骨架比常人就大，皮rou却并非依存骨头而长，倒似骨是骨，rou是rou，两者各自生长。

    随着一层层长袍退去，他胸口霜白染血的皮肤上，渐渐显现出一副极其复杂的符阵。

    白云仙知道厉害，告辞后自行退去。

    玄清目光坚定，口中恭声道：“请老祖现身。”

    一道流光自他胸口符阵飞出，落在地上化作一座完全由白骨搭建而成的九层庙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