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那怔怔地望向从黑暗中走出来的约书亚，那修长的身形是自己最熟悉的人，如今却变得十分陌生。

    从小到大，约书亚陪伴在未那身边的时间远比他真正的父母兄弟要长得多，因此就算说约书亚是他从小到大最为亲密的人也不过分。

    记忆中的约书亚，似乎从来没有什么变化，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是这样穿着一身烫熨得一丝不苟的燕尾服，脸上挂着适时的微笑，贴心地为他跑前跑后。

    无论未那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也从来没有见过约书亚露出生气或不满的表情来。有时未那看到他那张假笑似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那副玩味的样子，仿佛未那的一切都早已被他掌握在手中一般。

    他似乎从来不会惊讶，从来不会气恼，从来不会被任何事影响到自己的情绪，就连现在也是一样，约书亚像一只漆黑的乌鸦一般，静静地伫立在安迪的尸体面前，淡淡地看向未那。

    空气就像凝固了一般，他们彼此距离对方有一米左右的距离，相互对视着，只有粘稠的血ye在地面上缓缓流动着。

    “少爷？”终于，是未那先开了口，语气中尽是嘲讽，“你还管我叫少爷？我杀人了，我杀死了自己的亲哥哥，我是罗斯尔德家的叛徒，你不应该把我就地正法吗？”

    “少爷真是说笑了，来，我来扶少爷进水中，受伤的情况下您还一直呆在陆地上的话，伤口只会越来越严重的。”然而，约书亚就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云淡风轻地向未那伸出了一只手。

    “啪”地一声，未那用力将约书亚的手打掉了，他瞪大着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向约书亚，“你难道没有长眼睛吗！安迪，安迪倒在那里啊！我咬了他，我把他给咬死了！我杀人了，我杀掉了罗斯尔德家的第一继承人！”

    “您就算不用说那么清楚，现场的状况也已经一目了然了。”约书亚却仍旧没有惊讶的表情，他只是平静地再次伸出手，“把我给我，少爷，您的泄殖腔一直都在流血，这样下去会很不妙的。”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男人眼中连一丝惊讶也没有？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他还管我叫做少爷？

    我杀了哥哥，已经背叛了罗斯尔德家，我已经失去了生存的筹码，很快就会被父亲给处死，他们就会找到另一个人来代替我成为人鱼

    但是在未那混沌的大脑整理出清晰思绪之前，约书亚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皱了皱眉头，不再征求未那的同意，而是直接伸出手穿过未那的腋下，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噗通！”这是未那入水时溅起的水花声。未那沉入了水池中，他的鱼尾连摆动都没有摆动一下，仿佛一个死物般，安静地躺在了水池底部，双眼空洞地向上望着，破碎的水面像一块巨大的玻璃压在他的胸口，而在那玻璃的对面，约书亚正站在岸边，目光与他对视着。

    未那盯着约书亚的脸看，可他却发现自己越发看不懂这名管家脸上的神色了。虽然他还是那副一如既往的微笑，但眉宇之间仿佛有一丝悲伤，却也有一丝愉悦。

    愉悦？他有什么好愉悦的？

    下身的血丝飘散在水中，伤口在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恢复，未那摆动鱼尾，上身缓缓露出了水面。

    “少爷，”约书亚终于缓缓地开了口，“我称呼您为少爷，并非因为您是罗斯尔德的少爷，而是因为您是我的少爷。”

    “什么意思？”未那一愣。

    “少爷，您现在的样子您该不会还没注意到吧？”约书亚道。

    现在的样子？

    他是什么意思？

    未那下意识地朝水面看去，水池的水面慢慢沉静下来，逐渐变得光滑如镜面。未那注视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的口中不知何时长出了尖利的牙齿，耳朵也变得像鲛人一样成了尖尖的形状，他抬起自己的双手，五指之间长出了薄薄的蹼，尖利的指甲若是作为攻击的武器，一定能见血封喉。

    “这是怎么回事？”未那的声音颤抖着。

    “罗斯尔德家族，曾经与名为利维坦的深海怪物做过交易。”约书亚用平缓的语气缓缓地讲述着，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解开自己胸口的纽扣。燕尾服被脱下，然后是衬衫、长裤，和皮鞋一起整齐地堆放在岸上。

    “自那以后，罗斯尔德家族每隔三代就会生出一名人鱼，只要将人鱼献祭，家族就会得到无穷无尽的财富。贪婪蒙蔽了他们的双眼，让他们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家人和同族出卖，贪婪地jianyIn人鱼的身体，不再将人鱼视作家人，甚至不将他们视作人类。”

    未那说不出话来，他呆呆地注视着约书亚的身体。长这么大以来，未那还是第一次看到约书亚赤裸的身体，那副身体修长而Jing壮，胯下的生殖器就像一头沉睡中的雄狮，仿佛在积蓄着力量。

    约书亚跨入水池中，低沉的声音继续诉说着，“不知不觉间，几百年过去了，那些被诅咒的人鱼们面对眼前的悲惨命运，反应各有不同。有的人崩溃了，有的人在最初就选择了自杀，有的人选择了屈服他们的灵魂在这样残酷的折磨下变得破碎不堪，即使在活下来以后，也变成了任人玩弄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