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陌不安地坐在一间简单洁净的房间里，等待着预约的客人。

    这是新希望代孕中心里价位最低的房间，房里除了一张床和一个写有安全知识的小牌子，就只有一间浴室了。李陌已经把自己洗得很干净，裹着浴袍，沾着床沿一点边笔直地坐着。他把安全知识的牌子拿起来看，上面主要是写，中心里的代孕者都是经过严格体检和背景调查的好土壤——他们管代孕者的肚子叫土壤，意味着来找代孕的带来的是希望的种子。

    李陌是名校研究生，博士在读，照理说做已经是千金难求的好土壤了，可以进入最高级的档位。但有个问题，他是个男人，或者说，是个双性人。虽然有个正常运作的子宫，但是医学上也没法证明他的子宫孕育出来的孩子和女性的一样健康。所以他不仅进不了什么高级的档位，还被打折廉价出售。就连这廉价出售，也是他死皮赖脸求这里的经理，才破例将他收入档案的。

    带李陌进来的林医生悄悄对他说，有时候做他这一行也会遇到素质极低的人。比如故意过来占便宜的。该摸的都摸完了，非要说对方不符合预期，要毁约的。这时候他们也没办法。而且这种人一般会挑最低价位的来欺负。林医生告诫他，如果碰到这种客人，取消订单时一定不要犹豫。虽然取消订单会赔偿一点违约金，总比自己人身受到伤害来的好吧。

    但是李陌已经想清楚了，不管碰到怎样的客人，他绝不会主动违约。他太需要钱了。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门禁卡滴的一声，预约了他的客人到了。李陌一下就背绷得更紧了。

    李陌听到有人走进来，犹豫了两秒才回过头，看到了他的客人。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胖头胖脑的，下巴上留着一撮胡子，还带着大金链子。李陌发现对方看着他的表情不太满意，挤出笑说：“你好。”

    身后的移门已经关上了。那大汉盯着李陌看了半晌，高声说：“怎么是个男的啊？”回头就要打开门出去。李陌反应过来，他们这种最低价位的“土壤”，客人来之前都是不给看照片的，没什么选择余地，碰见谁就是谁。因为他的学位非常有吸引力，他很快就收到了预约，对方可能在期待一个学霸女学生吧

    李陌赶紧追过去，低声下气地说：“先生，不好意思，他们没事先通知你我的性别吗？那个我也是有生育能力的，该会的我也会。而且我身体很好，怀孕的时候不容易生病。反正你是想要个健康的土壤对吗”他早就想到了客人可能不接受他性别的问题，事先准备了这套说辞。

    那金链大哥一听他能生，猥琐地看着他：“你？你能生？你用什么生？难不成你那下面还有个洞？”

    “我”李陌的脸红起来。从小，自从他有性别意识以来，父母就一直让他隐藏自己身体的秘密。他打心眼里觉得这是个羞耻的真相，现在居然还要舔着脸向别人证明自己真的是雌雄同体。他盯着那张同样是男人的，五大三粗的丑脸，有那么几秒觉得自己可能做不了这事了。但很快又回到现实中来。他实在太缺钱了，他必须要拿到这笔定金，和十个月后的尾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