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没人了，还怕呢？”李阙把人搂在怀里，低头问他。带着粗砺薄茧的手指捏着既嫩且薄的耳垂，轻轻安抚似地揉，“站好了啊，我去打点水帮你擦擦，身上全是灰。”

    李阙说着松开手退开一些。

    “夫君抱着就不怕了，夫君——”小家伙却软手软脚般追过来扑进李阙的怀里，软糯糯的嗓音再开口，尾音不自觉地拖得既长且柔，像是撒娇一般。

    唇齿一张一合，露出的一截小舌头，又是圆圆润润的人类的舌头，颜色也比蛇信淡了许多。

    “夫君，”他又伸出两只手要李阙抱。李阙耐心的伸手把人搂着，拍拍他的背，放到床沿上坐下。放软了声音哄他：“不怕，你坐着等我，就在院里，一会儿就回来。”

    李阙提着木桶出去，不一会儿就打了半桶晃荡的井水进来，在床沿边上蹲下，握着他白细的脚踝，拿白色的巾帕蘸了水擦净他露在外面沾灰的手臂和小腿。

    刚刚站在地上，足尖也沾惹了地上的尘土，李阙又把他的脚踝放在怀里擦他细嫩的脚。沾着冰冰凉凉井水的粗布巾帕蹭过肌肤柔腻的脚底，那双小脚便含羞带怯地一颤。

    李阙看着他这副担惊受怕的样子，边擦他的脚边在嘴角带着点揶揄的笑逗他：“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你这样厉害，还能吞的下人？”

    “吞吞不下的，”他缩了缩脖子，露在外面的肌肤都泛起一层淡淡的粉，睫毛扑扑的眨，一双晶亮晶亮黑黢黢的不敢看李阙，也不知道该看哪儿，像是才想起自己是个小妖怪。

    他像是辩驳，带着点委屈，亮亮的眼睛黯下去，片刻才期期艾艾的，“我只能吞下青蚯蚓。”

    “夫君我真的不吃人”竟是带了哭腔。

    李阙没想到能把人逗哭了，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

    李阙急忙拧干手上的巾帕擦干他翘着的脚。自己也在床沿边上坐下，大手一伸就把人抱起来放到膝上，边亲他的脸颊边哭笑不得的哄，暖烘烘的唇轻轻贴着他的小脸：“好了不哭，夫君当然是信你的。沅沅怎么会吃人呢。”

    名字是李阙给取的，山里的小长虫压根不知到自己叫什么。他本身是翡翠色的青，取了那座山的名字，叫青沅。

    李阙用指腹抹去他的泪，去亲他软软的、有些凉的唇。语气是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宠，拿他很无奈似的：“怎么这么爱哭，——不过要记住了，以后啊，可不能随便把舌头露出来。”

    ·

    翻过无定山的山顶，走过濠溪长长的沿岸，再一路往东走就到了沅山山麓。那里就是濠溪的源流。经年的雨水汇聚成涓涓细流，日复一日的总也淌不尽。,

    一日三秋，三秋一日。三月惊蛰，四月谷雨，好像也不过是一晃眼的事。

    “阙哥哥——”

    声音远远的从田垄的那边传过来，他越过山岗一瞧见李阙的影子便喊，提着竹编的食篮一路小跑。

    李阙便停下手里的活计看着他从田垄上跑过来。

    青冥长天之下，清风吹拂，撩起他鬓角软细垂下来的碎发。深绿色的短褐薄衫显得他小脸在阳光下白的发亮，新做的衣裳有些宽大，空空荡荡的，在风中飘啊飘。

    李阙教了他几次生火量水，炊米做粥。他学的像模像样。还会拎着小竹篮穿过田间小路来给李阙送饭。

    打开食盒，米饭煮的恰到好处，白米的香气浓郁的散开来。

    李阙接过他臂弯的食篮，竹筷夹着饭菜放进嘴里，在一棵大槐树的半人高的横斜枝杈上坐下：“怎么不叫夫君了？”

    “他们听见老是笑我。”他也跟过来，面对着李阙站着，手上拿着路上摘的野花。

    “他们”说的是村里的孩子，孩子们正是好玩又好闹的时候，看见阙哥家长得好看的小嫂嫂娇滴滴的喊夫君，却又脸皮薄经不起逗，总要臊他。他在田垄上坐下，垂着头，想着想着又自己红了脸，透白的手指去揪旋覆花嫩黄的花瓣：“在家里再叫夫君。”

    他又问李阙：“早上隔壁吴家婶婶送过来两个红鸡蛋，说是家里有红事。阙哥哥，什么是红事？”

    “吴家哥哥，你见过的，那天来我们家借犁铧用，”李阙提醒他，青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李阙知道他早就忘到九霄云外，接着往下说：“他家前两天添了个女孩儿，四月初八生的。是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