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柱从龙头里争先恐后冲出来发出压抑的蛇嘶声。

    修长的手指在水流中搓洗打架遗留的血迹，她的手指比一般女生长半节，指甲盖形状是长椭圆，呈弧形覆盖了指头，因为天冷，甲盖透出的颜色偏灰紫。

    及腰的黑发从肩上滑到身前掠到龙头下，她往后仰了仰身体退开水池，黑发划了个弧度落回身前。

    拿出褪色的锁边绣花手帕，她细细抿干头发上的水份又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确保自己不会被阿婆发现异常，做完这些才反应过来阿婆已经不在了，不会再有人比她自己还爱惜这头长发了，不会再有人把她当成纯粹的女孩来看待了，她自己也不会。

    顿了下，捏着手帕的手粗暴地把手帕塞进兜里，转头要离开洗手间。

    门口要转进来的男生一抬眼望见她在，顿时僵在那里不敢动弹，神情慌张。

    迟嫣回头望见墙壁上的便池，发现这次自己走的是男厕，没什么情绪，她进哪个厕所取决于她离哪个近，如果是男厕，她也会在便池撒尿，生理结构决定了她无论在哪个厕所都只能站着撒尿，只不过她进厕所的时候没有人敢走进来罢了，不愿意被欺负的她因为打架有着赫赫恶名，也因为性别模糊被人忌惮远离。

    「只是他们还不懂欣赏你，囡囡，耐心点，你会等到比我更爱你更保护你的人的。」——阿婆说出这话时应该不知道自己眼睛里有难过的光吧。

    那没有人怎么办呢？

    只能靠自己了。所以说，这些搞事的人真的很烦啊。

    她可以肆无忌惮，不会有人管她的，巴不得永远不要与她扯上关系的父母从未踏进过她学校。

    走出门口的时候，她睨了那个紧张的男生一眼，他当即吓得半瘫在门框上勉为支撑，表情惨白活像见了恶鬼。

    确认他不是来找麻烦的，她就离开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会被人知道并不让她意外，这种事就像瘟疫，一夜就能传遍。她不介意被人知道，但恃此对她行凶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她小时候在乡下被毛孩子扔泥巴丢石头，那会子她就能揍得那群泥猴子满地找ru牙，现在下手只会更重。

    裤兜里有震动，掏出来看，备注“乐乐”发来的消息。

    长串的废话，中心意思就是他永远支持她崇拜她，让她不要忘记还有他这个弟弟之类的。

    双胞胎的缘故，纪炼有时候会察觉到她的情绪，然后就会发长篇大论表达他身为弟弟的关心并希望当面交流，但他被她拒绝见面。她不希望他与她有太多接触，本来事情已足够糟糕，也没必要绑在一起互相增加负担。

    纪炼也是个双性人，但与她不一样，他十六岁前的外生殖特征是完全的男性，性格也活泼讨喜。

    父母因为觉得丢脸把她丢在乡下姥姥家一年只见一次面，姥姥去世没人管她，是邻居阿婆把她带大的。

    而纪炼是被父母带在身边养大的，只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纪炼会在十六岁的时候也变成双性人。

    父母为此争吵不休闹到离婚，纪炼却兀自兴高采烈给她发了个消息，“燕子，我也是个双性人了！”

    连迟嫣都觉得奇怪，他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还这么高兴？

    她不知道之前纪炼已经因为喜欢男生而和父母闹过好几次不愉快了，在更早之前他的人生中他对父母使性子发脾气的时候不在少数。受尽宠爱被保护得很好从不知失去为何物的纪炼只以为这不过是又一次寻常争吵，根本不能明白这最后一根稻草已经把他的保护港压垮，从此以后他也没有家了。

    迎面走来的女老师看到有学生在用手机就想开口训斥，嘴巴刚张开就看清了对方的脸顿时提起的一口气就都憋在了嗓子里不上不下，脸涨得通红。

    迟嫣随手把手机揣回兜里，无视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