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很安静，萦绕着草药的微苦气味，比我上次来时少了些人气，想必是因为人手不够导致的。

    进去的时候正好撞见越卿的贴身侍女端着药碗，愁眉苦脸地往外走，我偷偷瞥了一眼，碗里面已经放凉了的黑褐药汁半点不见少，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腥味。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白色的幔帐落下来垂在地面，床上躺着的人影隐隐绰绰看不仔细。

    “卿哥哥？”

    小心地掀开纱帐伸进去半个脑袋，眼前出现的画面让我心疼到无以复加。美人原本饱满的双颊瘦脱了相，眼窝深陷，卷翘的睫毛盖住了眼底一片青黑，红润的嘴唇也干得脱皮，细长的柳叶眉一直紧蹙着，像是做噩梦般睡得极不安稳。

    俗话说色衰则爱迟，我本以为见到他这副模样，白月光变成黏饭粒，留存的好感也会随容颜的流逝而衰退，可当我真的面对一脸病容的越卿时，心中的怜惜却只增不减。

    我抚摸着越卿瘦削的侧脸，他的眼尾突然飞快地划过一滴泪水，氤shi了耳畔深色的枕巾。

    我叹了口气，轻柔地拭去他眼角的水渍，越卿被我的动作惊醒了，受惊小鹿般惊慌地睁开了双眼。

    玲儿规规矩矩地站在我身旁，我挥挥手叫她下去，伸手探向越卿的额头，想看他是否还在发热。

    “……别碰我！”

    越卿扭过头不让我碰，我知道他还在赌气，便好声好气地劝他，“别闹了卿哥哥，歌儿知道错了。”

    床上的人突然冷笑一声，笑声充满着苦涩的意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挥开我的手，“知道错了？白宝林忙着伺候皇上哪里有错……都是我、都是——”

    越卿说着说着，突然攥住衣襟一阵闷咳，面上血色尽数褪去，却很快又浮上了病态的chao红。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可千万别动气。”我急忙把他扶起来靠在我肩上，这次他没有拒绝我，安静而乖顺地伏在我胸前，从上方能看到美人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一直不停地颤抖。

    见他好像没那么难受了，我试探着携起那双骨瘦如柴的小手，没想到才几天不见，越卿的病竟能严重到如此地步。

    莫非是有人下毒？

    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念头让我有些慌张，可仔细想想却又找不出谋害越卿的理由，卿哥哥一不受宠，第二位分也不算高，那人何必下此毒手？

    我握着越卿的手紧了紧，他似乎觉察出了我的不悦，使劲想从我怀里挣脱出来。

    “怎么了这是，心口又疼了？”

    美人松松垮垮的衣襟敞开，大片光裸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明明还在盛夏，皮肤上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般的小凸起，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

    他摇了摇头，而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牵过我的手放到他胸前，“……歌儿帮哥哥揉一揉就不疼了。”

    ？？？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妈妈呀天上掉馅饼了！

    正当我喜不自胜时，越卿的心却慢慢凉了下来，自己不仅无耻地利用了少年对他纯洁的友情，甚至还作出这般下贱的举动……还不如痛昏死过去！

    “那个，我……”我可以开始了吗！

    “歌儿。”越卿打断了我，细白的手指绞紧又松开，鼻音很重，说话都带上了哭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

    “我没……”

    越卿自嘲地笑了笑，泪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沾shi了我胸前的衣物，“我也觉得自己恶心……可是，可是……”

    妈的让我说完好不好！！！

    “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明明知道我们都是天子的嫔妃，明明知道我不能喜欢你……”

    越卿再也说不下去，巨大的羞耻感让这个从小恪守礼仪的世家公子感到痛苦不堪。

    我的脑子嗡得一下宕机了，强烈的悔意浮上心头，本来只是想玩玩，哄着美人吃口rou就跑，没想到这次玩脱了，人家爱上我了。

    更可怕的是，我好像并不反感他的喜欢。

    我也喜欢他。

    在我明确了这一点后，我的第一反应是带他走。可是天下之大，只凭我们两个能跑到哪去呢？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和我远走高飞了，我们身后的家族怎么办，他能放下一切跟我离开吗？还有皇帝……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喜怒无常的男人，他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脑子里乱得不行，身前美人的小声啜泣更是让我心烦意乱，我不能害了他，更不能害了自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之前的犯下的错误无法弥补，现在我就要亲手斩断我俩之间的孽缘。

    口中泛起一股血腥味，原来是刚刚慌乱之中不小心咬破了舌头，我嘬吸着嘴里腥咸的血ye，逐渐下定了决心。

    “卿哥哥……”我一下一下抚摸着怀中人柔顺的长发，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难道刚知道吗？”

    脸上的笑容甜腻，我感受到怀里突然僵硬的身体，狠下心继续说道，

    “你是真的很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