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着眼睛在黑暗中看了许久的天花板，沈晔难以入眠，他轻手轻脚起来放了两趟水，第二次走出来时，鬼使神差地坐在了床边的小凳子上。

    床上的人睡得很熟，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沈晔静静看了会，正要起身离开，听到一声急促的低喘：“唔啊晔晔”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梦中阻挡了他和儿子，又或者拒绝的那个正是儿子。沈晔坐了回来，饶有兴趣地等着，希望能听到男人在梦中更多的真心话。

    可惜他等了好一会，男人的呼吸声又恢复了平静。沈晔在黑暗中注视着那张模糊的脸，脑子里清晰映出了养父的容貌，他踟躇了会，话语轻得落下来几乎没有声息：“我断不掉——”

    他仿佛回到了四五年前，回到那个还在无比敬仰父亲的少年时代：“其实我我知道，您的恩情，我这辈子也没法还清。”

    “您总是把我当个孩子可孩子没法和父亲谈恋爱，所以我想重新开始。”

    也许是男人的态度给了他倾诉的欲望，面对他最亲的人，沈晔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反正养父睡着了，根本不会知晓这件事。

    沈晔说了出来，感觉似乎轻松了许多，他起身想回到沙发，从被子下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了他，沈晔猛地一颤，不敢置信回过头，沈清凌正两眼放光地望着他，那激动的眼神，在黑暗中也看得清清楚楚。

    “我都听到了。”沈清凌控制不住傻笑。

    沈晔拨开他的手，退后着，恼怒道：“你居然装睡！”

    儿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嘀咕，他怎么可能不醒？

    “儿子说话就要算话啊。”沈清凌走过来，想揽住炸毛的儿子，给他顺顺毛。

    “呵，我现在对你很失望，再见。”沈晔躲开他，摔了门走了。

    “..”

    沈清凌光脚站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狠狠打了个寒颤，他蹲下来，痛苦地抱住头呻yin，质问着自己——

    沈清凌，你怎么回事？马上都要瞄见胜利的曙光，又弄砸了！

    深更半夜，到手的儿子跑了，沈清凌恨自己恨得不行，他开了灯准备出去追儿子，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

    沈清凌抱着一丝丝是沈晔的希望冲过去，发现来电的居然是姬一鸣。

    他接起来，犹豫问：“大半夜的，怎么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除了出大事，姬一鸣根本不会半夜打电话，至多发几页微信给他唠叨。

    电话那边隐约传来了隐忍的哭声，沈清凌心一惊，一下子就联想到秦越的职业，尽力想稳住他：“一鸣，别慌，你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那边哽住了，爆发出更强烈的哭声，断断续续，声音时远时近：“我我、老沈，我这回，真要成呜寡妇了——”

    沈清凌预感成真，一颗心被好友的哭声坠下了深渊，他权量再三，匆匆挂了电话，往姬一鸣家赶。

    追儿子固然很重要，但是对朋友见死不救，他也做不到，大不了回头再给儿子下跪解释求原谅，晔晔那么好，一定会体谅他姬叔叔和秦叔叔的

    沈清凌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他跑出医院大楼，外面寂静得可怕，空无一人的大街被惨白的月色蒙罩上一层不详的光影。

    这一夜，注定是不能安宁。

    连日来，沈清凌都忙着帮好友打点关系，搜寻信息，纵然忙得焦头烂额，还得时刻安抚情绪彻底崩溃的姬一鸣，沈清凌在喘息的间隙中，不断给儿子发着信息。

    告诉他，爸爸在想他。询问他，可不可以抽空见面。给他告白，每天换着花样说喜欢他。

    沈晔没有回过一个字，但沈清凌就是知道，儿子肯定会看，不仅会看，要是哪天少发了几条，这小子肯定还要心里不舒坦。

    但他就是忙得半条腿踩进了坟里，也不可能冷落了心肝宝贝，即使儿子不接电话，他依旧每天sao扰几发，听到被掐断的提示音，也会情不自禁笑出来，他几乎都能想象到儿子哼哼着挂电话的模样。

    秦越那边终于有了消息，沈清凌舒了一大口气，替好友打点好行装，刚刚送走，就直接开车飞奔到儿子那。

    他上楼的时候，在电梯里观察了好一番外表，确保万无一失。他这几天多少也被姬一鸣的情绪带得低落了，不过一想到能见到儿子，情绪的Yin霾渐渐飘散，一颗心重新火热地跳动起来。

    小别胜新婚，说不定隔了几天没见，儿子也会想念。

    他抱着美好的憧憬，按响门铃，门拉开缝的一瞬间，现实无情地戳破了他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