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那年，三中有名的校霸任古飞曾明目张胆地追求过左青青，这人手段特多，几乎无所不用其极。但讽刺的是，任古飞对她的追求与其说是喜剧，倒不如说是场闹剧，就像那年盛夏七月的暴雨，来得快，走得更疾。

    这事儿，说来也不稀奇。

    左青青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在学校里拿奖拿到手软，又漂亮又安静，是老师眼里重点大学的保送生。而任古飞呢？任古飞就像是左青青的对立面，又痞又爱打架，全校成绩倒数第一，要不是运气好，连三中吊车尾都考不上。

    左青青的父亲那会儿在家属大院里，也是个特殊存在，工作上说一不二，私生活古板至严苛。在那个年代，任古飞敢动左青青，不啻于从老虎嘴里拔牙、太岁头上动土。

    事发后，任古飞爸妈揪着他耳朵来左家道歉。左青青父母Yin沉着脸，不管对方怎么拼命说对不起，就是死活不开腔。直到任家三口灰头土脸要出门的时候，左父才掐灭了手里的烟，没好气地丢下一句，想追我女儿？成啊！让你家儿子考上燕城大学再说！

    燕城大学是他们当地最好的高校，同时也是座985兼211，任家父母脸色都有点难看。偏任古飞不服气地梗着脖子，少年清亮的嗓音响彻客厅。——如果我考上了呢？

    左妈妈冷笑。考上了，再说！

    好，一言为定！十六岁的任古飞在左家发了狠。丢下这句话的时候，他眼睛里头亮得就像是有两簇火焰在燃烧。

    **

    “左青青你倒是开门啊！”

    十年后，门外一直等着的二十六岁的任古飞终于急了，咳嗽两声，又似乎在欲盖弥彰。“嗐真是顺道来看你的！就咱俩那档子破事儿，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咋还记仇呢？”

    左青青咬唇，心里头有点堵得慌。他俩那档子破事？原来在任古飞心中，那些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

    也是，毕竟十年了。可是左青青总觉得也没过去多久。

    ……刚过去十年。

    可那个烈日青空般明澈的少年时代，她怎么能记不住呢？——她又没老年痴呆，十年前的任古飞，在她记忆中至今鲜活。

    那是高一下学期，任古飞成绩突飞猛进，整天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拼了命地上补习课，背着厚重书包奔波于学校与补习班之间。

    十六岁的左青青很久没在篮球场上看到那个意气风发的高大身影了。

    那年，任古飞居然变白了。浓眉下一双眼睛清亮，皮肤变得nai脂般细腻，笑的时候左脸那粒小酒窝若隐若现，带着三分少年青涩气息。

    ——挺帅！

    像是某个爱豆便服出行，偶然路过他们小区。

    所以后来那夜他们于路灯下在楼道口相遇时，左青青差点没认出他。

    那晚任古飞很高兴，神采飞扬地拦住左青青，对她说，左青青你等着，老子一定能考上燕城大学！到时候你就做我女朋友。

    左青青垂下眼，乌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沉默了。

    任古飞正在为了追求她而拼命。可是左家父母却改了主意，打算在暑假替她转学去国外读书。

    他和她，没有共同的高二了。

    路灯下少年身体笔直，他站得就像杆标枪，努力把最好看最帅气的那面呈现给她。左青青不忍心告诉他真相，就改了主意，话到嘴边，变成了——任古飞你要点脸行不行？从小到大，你欺负我的次数还少吗？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了！

    十六岁的任古飞脸色瞬间惨白。但是他还在努力地笑，嘴硬的像只死鸭子。那、那不是什么，欺负你，就是为了引起你注意嘛！再说小时候我也不懂，以后不会了。以后谁敢欺负你，老子揍他！

    少年任古飞亮出拳头。

    拳头上还有未干的墨水印。

    左青青横下心，故意装作一脸冷淡。任古飞我不喜欢你。从小到大，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少年任古飞沉默很久，突然抬起胳膊，把她困在楼道口，很认真地眼对眼问她：你当真讨厌我，讨厌到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那晚楼道口的光被他遮住了，咫尺之间，忽然只剩下了他和她。

    楼道外、街面上的车轮呼啸声突然变得模糊不清，左青青被迫对上任古飞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心跳的特别厉害。

    她把脸侧开了些，又说了一遍。对，我最讨厌你！

    少年任古飞低下头，像是想来吻她，唇角往左边歪着点，又像是极努力地想保持微笑。

    左青青忽然声音转冷。游戏而已，任古飞你怎么还认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