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伸长了胳膊擦我的眼角:“乖孩子,怎么哭了。”
外婆的眼睛里似乎也有泪光,但是她的白发在阳光下太耀眼了,我看不清。
我连忙收回满腔的眼泪换上一张笑脸,把她布满沟壑的手拢在手心里,“太想你了,外公呢?”
“吃过午饭就去湖边钓鱼了,晚点就回来。这个是?”外婆越过我看向后面。
江沨还在我身后,我松开外婆的手侧过身跟她介绍:“外婆,这是我哥。他来送我的。”
我犹记得小时候外婆常拉着我的手,一边从她收音不好的收音机里听着断断续续的《铡美案》一边长吁短叹陈世美是个“狗戳”,再指桑骂槐一句姓江的还不如姓陈的,俨然忘了我也是个“姓江的”。
我怕外婆因为江沨也姓江对他印象不好,就把江沨的毕业旅行换成了“来送我”。
说完之后江沨走上前,他太高了跟外婆说话需要弯下腰。
“外婆好,我是小晚的哥哥,我叫江沨。”他也跟我一样叫外婆,还叫我小晚,这是江沨第一次叫我小晚,我愣了一下看向他。
他弯着腰,跟外婆说话时还带着笑,我突然又想哭了。
“哎呀,多好的孩子。”外婆伸出她枯瘦的手拉上江沨,“跟小晚长得这么像。”
外婆说这话的时候耳垂上那对坠子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摇晃。
“哎呀!”她一拍手,“站着做什么,一路上累了吧,快进屋坐着。”
我和江沨把掉在门厅的水果捡起来放进盆里,外婆接过来让我们先进屋,她去洗洗。
推开门,客厅里还是那套红木沙发,罩着外婆缝的带蕾丝边的沙发套。
客厅旁边仍是一张小小圆圆的餐桌,上面放着没有撤掉的盘子。电视没有关,播着外婆爱听的戏曲,咿咿呀呀的,一切都没有变。
“哥,你坐。”
我招呼江沨坐在沙发上,外婆把一盆水果放在桌子上又要去张罗着给我们做午饭,她总是这样闲不住,我说随便吃点什么就行了,外婆一瞪眼,“正长身体呢,哪能随便吃。”
挑了一个大个儿的苹果递给江沨,让他先看电视,我起身去厨房帮忙。
我像小时候一样跟在外婆后面,听从她的差遣,剥个蒜、切根葱或是盯着锅不让汤溢出来,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但是我从小就喜欢跟在后面帮她做。
电视上放的一出《孔雀东南飞》最后一幕结束时,我和外婆往餐桌上摆了三菜一汤。
她不停地给我们夹菜,问我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路上累不累。
饭后我主动站起来去洗碗,在水流声里听到外婆问江沨多大了,读几年级,江沨都一一回答。
等我洗好时,外婆正拉着江沨的手感慨:“读大学好啊,有出息。”
外婆看到我说:“小晚带着哥哥去睡一会,一晚上都没休息好吧。”
推开门一切都是以前的样子,一米八的红木大床放在正中间。床单上有被阳光晒过的味道,想来一定是外婆经常给我换。
我心中一片酸楚,像是胸腔里尘封多年的那块海绵又浸满了冰冷的水。
外婆一直在等我回来,而我一走就是七年。
我总不能再在江沨面前哭,于是转移了话题:“我小时候睡觉不老实,总是翻身掉下去,有一次掉下去滚到床低下也没醒,我外婆来叫我起床发现我不见了,和我外公出去找了好久。”
我慢慢回忆着,“然后外公就找人给我做了这个大床,还说够我在上面滚的了。”
江沨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我看着他觉得心里塌陷了一块,酸酸软软的。
“哥,谢谢你。”
“谢什么。”
“要是没有你我现在还回不来。”
“没有我你也能回得来。”他说。
## 15
我自言自语地讲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江沨坐在床边听我说,我说完后就陷入了一片寂静里,但是我却觉得很舒服很满足,慢慢地靠着床头睡着了。
等听到摩托车的声音再醒过来时,外公回来了。
我站在三节楼梯上,像是小时候一样一步跳下去扑进他怀里:“外公!我好想你。”
外公好像一点也没变,仍是那么高大,张开胳膊一把接住我,一只手扣在我的后脑勺上揉我的头发,“怎么长这么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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