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又道:“他身上带了朱红的符箓,于和尚而言,他的相貌算得上……俊秀近妖。”
华夙寒着声说:“就是他了。”
容离垂着眼帘,虽先前便觉得那和尚和萝瑕是一起的,可这么个修佛法的,如今又是破戒,又是业障盈身的,多少令人唏嘘。
“妹妹,我……”女子眼鼻一酸,流出泪来,“我想报官。”
容离摇头,弱着声道:“官府奈何不了他。”
女子心已了然,咬了一下唇:“可我不愿任他就这么逍遥法外。”
容离轻咳了两声,低垂的眼帘一抬,看着这眼泪满面的女子道:“你就算搭上这条命,也未必令他伏诛,还害得我……”
她轻叹了一声,“白救了你一回。”
女子陡然僵了身,抿唇不语。
“陇古离此处算不上太远,我这还有一些铜钱,你省着些花,回家去罢。”容离解开腰间钱袋,两根细白的手指捏着,递到了此女面前。
女子红着眼接住了这只钱袋,哽咽道:“多谢恩人,不知恩人名姓?这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容离,无须你作何报答,除非日后有缘再见。”容离冲着华夙眨了眨眼,跟讨夸一样。
华夙轻轻一哂,“走了。”
过了一阵,客栈门前停着的马车终于等到了大姑娘,马车碌碌而行,而容长亭和他那两位夫人,仍留在吴襄镇。
这车是从镇西出去的,自然要路经镇西亭。掩着窗棂的垂帘时不时被风掀起,容离朝外看了一眼,望见镇西亭后的石岗。
石岗是镇里人的埋骨之地,如同祈安的高眠岭,而华夙昨日独自去的,想来就是那石岗。
容离心里惦记着这事,可惜小芙在身侧坐着,她着实不好开口。
她捏着垂帘一角,瞧见镇西岗在飞快远退,好似与她分向而行。
她怀里的黑猫酣睡着,这两日垂珠常常被鬼物夺舍,许是身子吃不消,故而轻易就能睡着。
华夙坐在一旁,瞧见她直勾勾的眸光,淡声道:“我昨日在镇西岗拾到一物。”
容离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眸光轻飘飘的,也不敢逗留太久,唯恐小芙看出古怪。
华夙将裹身的黑绸扯开了些许,露出里边的白襟黑裳,她从袍子里探出手,从襟口里取出了一样东西。她五指紧握,手背白而细腻,骨头略微突起。
容离眸光一落,并不知她手里握着的是什么。
华夙五指一展,掌心里竟是一块石头,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
这石头在镇西岗想来该遍地都是,其上连点儿特别的刻痕也不见,花色和形状也算不上好看。
容离眼睫一颤,眼里露出少许疑惑。
华夙淡声道:“此物便是从和尚手里夺得。”
这和尚,身上揣着块石头作甚?容离心想。
“先前祁安起了大雾,我以为阵眼会在城中,不曾想,竟是在吴襄镇。”华夙捏着那不及巴掌大的石头把玩,左旋右转着,细长的手指像在翻花,“Yin差阳错,竟在这镇上碰见了。”
容离微微抿着唇,松开了手中的垂帘,端端正正坐着。
华夙仍在转着那块石头,淡声道:“这碎骨,便是阵眼所在。”
容离心觉诧异,本以为是石头,不料竟是碎骨?可就这么块骨头,怎能翻得起惊天大雾?
华夙狭长的眼低垂,转动的手蓦地一顿,把手中碎骨举了起来,都快要举到小芙的面前了。她朱唇微抿,眉头皱着,“那和尚和那雾脱不开干系,他道行可不算浅。”
小芙坐着不动,在软椅下抱着膝,身子随着马车颠簸而一晃一晃的,根本不知自己身侧坐了只鬼,她还轻叹了一声说:“方才走的时候,我差点被老爷的脸色吓着了,我何时见过老爷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容离两边都在听,应不得华夙,干脆对小芙道:“许是因三娘病了,爹心里着急。”
华夙自顾自道:“那和尚此番来吴襄镇,本是想重启那雾阵的,不曾想,此物落到了我手上。”
她口气淡淡,似乎拿到了这物什也不甚开心,好似心底经不起丁点波澜。
容离眸光微黯。
“老爷那哪是急,明明都气红脸了。”小芙转身,正对着容离,似要伏到她膝上一般,又道:“大夫走了之后,我恰好把托盘给了小二,回来时看见老爷带着婉葵去了后院,好似在问些什么,可惜隔了太远,我实在听不清。”
容离轻笑了一声,“你怎还听墙角去了。”
小芙讪讪地摸了摸头发,又道:“婉葵竟然哭了,老爷一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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