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给你去集上买男式的,将就一晚。”念筝挠挠头,大眼睛睁得圆又无辜。
冬至妥协。
晚上冬至就在这个暖和的小屋睡觉,半夜被伤口疼醒,听到里屋传来压抑的啜泣,声音虽小,却能听出伤心。
他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身下的褥子绵软暖和,睡不着,闭上眼是奇形怪状的黑白光点,疼得像有人扎他脑袋。里屋的哭声并不让他觉得嘈杂,反而安心。
据说冬至是全年白日最短,黑夜最长的一天。漫漫长夜,两个人各怀心事,隔着墙壁和门板,无人提及安慰,但终究有人作伴了。
第二天,念筝起个大早,陀螺一样忙活着做好早饭,喂好鸡,给炉子换蜂窝煤。推开门,乡村独有的混着炊烟和土味的shi冷空气铺面而来,念筝裹紧棉衣,迎着白茫雾气赶集去了。
挎着大包小包回来的时候,觉得路太长了,怎么还不到家,在路上看到和冬至差不多身量的男人都要屏住呼吸看一看,生怕冬至走了,而他并没有理由让他留下。
那块银表,他不能拿,一是贵重,再一个这没准是唯一能证明冬至身份的东西。昨天晚上给冬至擦身的时候塞到他褥子底下了,他有私心,希望冬至晚点发现,晚点走。
大门推开,把手里东西放地上先往屋里跑,进屋看见桌子边上坐着个男人在喝粥,顿时放下心来,眉眼弯得极开心,裹着一身寒气给冬至添点小咸菜,再返回去拿东西。
冬至看着张合的门,低头无奈笑笑,十七岁的孩子遮不住心里想的东西,自以为掩饰得挺好,其实就在明面上摆着。
两个人不言不语地一起过起日子。村里房子都有个很大的院子,天气好的时候,冬至就被念筝扶出来晒太阳,怕他觉得无聊,就给他看看好玩的。
到墙角破掉的缸里找完整的干掉的蛇皮,拿手捧着凑到冬至眼皮子底下让人家看,人不想看还要追着人家跑。在院子里点上一堆柴火,在中间埋上几个红薯,过上一会儿就能得到喷香的烤红薯,撕开棕褐外皮就是焦甜薯rou。
屋檐下住着叽叽喳喳的幼鸟,他爬上梯子看了看,因为怕鸟妈妈闻到自己孩子身上有陌生气味不能碰,便向院子里的冬至细细描述这幼鸟毛没长出来,有点丑。被说丑的小鸟叫得更厉害,甚至要扑扇着脆弱的翅膀啄他,他就讪讪爬下来,背着手找别的好玩的。
不管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他都带着昂扬的Jing神向冬至介绍。
希望他能多感受到一点乡村生活的乐趣,这个院子里的乐趣。希望这里的鸟叫虫鸣,青烟红日能把这个异乡人留下。
冬天的太阳虽然总像裹着布,但在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很暖,风也几乎静止,念筝窝在院子中间的躺椅上昏昏欲睡。
冬至捏着手心里的银表看他打盹,这段日子以来,念筝把他照顾得很好,几乎是无微不至。
今上午穿着花棉袄爬树,只是想给他看看树上的黑鸟窝里有没有鸟蛋,结果鸟窝里空空如也。他下树的时候还差点摔了,灰头土脸蹭一身泥,脸上却神气,说等到开春就肯定有了,烤鸟蛋香得狠,言外之意很明显:你待到开春吧。
冬至想到这笑了笑,随即又望向远处的天。
——
“冬至!”念筝挎着军绿色斜挎包骑着破大杠自行车,下坡的时候站起来蹬,老远就喊冬至的名字。
过了今年除夕他就十八岁了,念老太太在村里教了一辈子书,教学生也教他。今年暑假他在镇里上完高中就去隔壁村里教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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