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念筝也没个反应,只一瞬不动地盯着冬至,陈春江两口子对视一眼,孟晓红对冬至说:“我们先回去了,你……你出来一下。”
冬至要起身,念筝立马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走。陈春江和孟晓红先出去,过了一会儿,冬至从屋里出来。
看着这个和村里格格不入的年轻人,陈春江是怀有戒备的,他面色铁青,瞅了一眼屋里,“你过来。”
三个人走到大门口,陈春江站定,压低了声音说道:“念筝的nainai有Jing神病,时好时坏,年纪大了就没犯过,这事儿念筝不知道。”
其实他不说,冬至心里也已经有数,念筝昨晚上太不正常。他点点头,平静道:“会遗传,是么?”
孟晓红面上也愁,“这么小,本来以为没事,结果这一看,小筝昨晚上那样,和他nainai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我估摸着,这病不能受刺激。他nainai年轻的时候性子烈,老犯病,后来莫名其妙好了,老了之后性子也变温和了,就没犯过。”
陈春江烦闷地点了根烟,指指冬至:“我不管你是谁,我这娃傻实在,你别招他!”
“还有,”陈春江吸了一大口烟,“早在你刚来的时候,念筝就让我帮你打听,我给你实话实说吧,我在村里打听,镇上打听都没用,你根本就不是村里镇里的人,对吧?”
冬至哑然,“叔,我也不知道我是哪人。”
见他神情不似作伪,陈春江沉默地吸烟,到最后猛抽了几口,用脚把烟头碾灭,“我再试着找找人,有消息了立马告诉你。”
已经深冬,雾气一天比一天浓,冬至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回屋,念筝正埋在被子里睁着眼看门口,脆弱的怕被人抛弃的情绪几乎要将他吞灭。
冬至心口发酸,这么瘦一个人,昨晚上发病的时候力气那么大,一切都到了极限,生命力被燃烧殆尽,恢复过来就完全没力气了,就剩个皮囊在撑着。
“饿不饿?”他走过去轻声问,坐在炕边,一下一下摸着他的额头。
念筝的眉本来痛苦地皱着,被他一下下抚平,长长地叹一口气,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方手绢,另一只手抓着冬至的手,把手绢放在他手里。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要走?”他的声音太干涩,听起来竟然像快死了的人。
“这里面是二百三十五块钱,你拿着吧。”他觉得冷,把手缩回去,“在村南头有公交汽车,一天一趟,你现在去赶得及。”
“先去镇上,再坐车去市里,找警察,找政府,总会找到你的家人的。”他把眼睛闭上了,喃喃道:“快走吧,不然赶不上车了。”
“现在是晚上了,没车了。”冬至轻声哄他。
“哦……那就明天早起走吧。”他有气无力,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
冬至看着手心里的小布包,两百多块钱却很厚,鼓鼓囊囊,卷了很多毛票。
他是要走。本来打算下午就走,可看着念筝骑着车子朝自己过来的时候他动摇了,他的眼睛里都是高兴,眼角眉梢笑意盈盈,在脑中挥之不去。于是他决定晚上吃完烤红薯再走。
夜色漆黑,顺着念筝把他捡回来那条路走,没走多远,就老觉得不踏实,心脏像剧烈运动过一样砰砰直跳,转头就往回走。老远看见那个方向起了烟,心中愈发不安,果然是念筝的家。
“你睡一会儿吧。”他捏了一下念筝的手,“睡醒了吃饭。”
念筝嗯了一声就不动弹了,他想清醒,奈何身体好累,从内而外的累,昏昏沉沉间,他听到屋门阖上的声音,瞬间卸了劲儿,意识最后,心里感到遗憾。
又没来得及告别。和nainai一样。我谁也留不住。
翌日清晨,念筝虚弱地爬起来,腿软脚重,推门出去,只见被烧得只剩半截的小屋外被打扫干净,除了焦黑的墙壁之外,其余都被收拾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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