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近日心情很好，平日冷若冰霜的脸，如今也添了几分笑意。他的眉眼本就生的极好，笑起来的时候又添了几分柔情，端的是一副风流贵公子的模样。

    他和沈宴联手，已经暗戳戳的除了秦策的好几员大将，虽不敢做的太过明显，怕犯了皇帝的忌讳，可这两个月来，当初联名弹劾太子的四位大臣，杜老辞官归乡，左化被贬江州，剩下的…秦晋只待开春再做。

    秦策的败局初定，反扑怕是难了。

    他和依依并排往主殿走着，十一月的天已然冷了下来，依依畏寒，早早便裹上了软毛织锦的外衣，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她身形瘦，这样看起来倒越发的显得可爱。秦晋瞅着依依的袖口短了一截，再去看依依，才发觉她长高了。

    原先只够得到自己胸膛的小丫头，如今已然堪堪及得上他肩膀。

    “长高了。”秦晋看了眼依依，笑道：“回头本宫让人再去给你做几身新衣裳。”

    依依在东宫的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衣裳的布料也大多都是名贵的蜀锦，她其实不喜欢这么奢靡，但也不好拂了秦晋的意，只福了福身，道：“多谢殿下。”

    几句话的功夫，二人便进了殿内。

    今日的折子少，秦晋一个上午便都看完了，如今闲来无事，翻开《诗经》，才想起来昨儿就把《诗经》都给依依讲完了。他抬头，正望见依依亮晶晶的双眸瞅着自己，秦晋哑然失笑，撂开了书，在桌上铺好了宣纸，还没开口，就看见依依已经开始研磨了。

    她想学写字想了好久，秦晋看着她这样的热情，也被带的无端的期待起来。

    “依依，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毛笔沾了沾上好的徽墨，饱满的墨汁瞬间被吸收了，依依点了点头：“这个会。”

    秦晋把毛笔递给了她，示意依依写下来，他原以为是“依依”二字，却没料到，依依抬笔写的第一个字，是“柳”。

    柳依依。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秦晋心下微微诧异，欢馆出身的女子，大多都是无名无姓的，也无父无母，可依依却知道她自己的姓氏…

    “柳依依？”秦晋开口询问道：“你有姓？”

    “嗯。”依依看着宣纸上那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颇为不好意思：“我记得，很小的时候，爹娘都是这么叫我的。”

    那个时候她应该还很小很小，只记得庭院里的大柳树，娘陪着她在树下玩捉迷藏，她跑得飞快，娘捉不到，就喊：“柳依依！”

    但那些片段现在想起来都很陌生，有时候她甚至分不清楚这是真的，还是自己在欢馆里的日子太苦了，臆想出来的。

    那一句“爹娘”似乎触动到了秦晋的神经，他的声音有点干涩：“爹娘？”

    “嗯。我有爹娘。但怎么进的欢馆，我也记不太清了。”

    二人都静默了下来，墨汁从毛笔尖一点点溢了出来，滴落在宣纸上，“吧嗒”一声，唤回了二人的思绪。

    秦晋回了神，把依依圈在怀里，大掌握住她的小手，一笔一划的在之前的“柳依依”下面，又带着她写了一遍。

    “真丑。”秦晋的言语带笑，温热的气息洒在依依的头顶，让她有点痒，扭着身子躲了躲。这么一动，她的手便一抖，一道长长的捺从第二个“依”字上滑了出去，她瞅见，又想笑又害怕，就听秦晋温柔的呵斥：“别动！”

    “写坏了吧？”

    她不敢应声，只去看他带着她写的字，一撇一捺都很有力道，每一笔的收笔都极为凌厉，如同他一样，只是这股锋利，被最后那一笔毁了，显得不lun不类起来。

    依依仰头，看着秦晋，咯咯的笑了起来，像是做错事被抓的小孩，虽然心里还有点不安，可耐不住坏事得逞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