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是极少在他面前笑的，不知道是不是从前的事情吓怕了，她总是很谨慎，很小心，哪怕是在这么多日他的纵容下，依依也鲜少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来。但如今，小姑娘在他的怀里，肩膀一抖一抖的，笑的像只偷腥的小猫。

    秦晋伸手刮了刮依依的鼻梁，吓唬道：“再闹，就不教你写字了。”

    话音一落，依依的笑声便瞬时间收敛了起来，乖乖巧巧的仰头看他，轻声道：“不闹了。”

    秦晋的字自有一派风骨，而且也极凌厉，依依的性子这么柔和，这样的字实在和她不配。秦晋侧头，看着依依的侧脸，鸦睫上翘，像是把小扇子，一扇一扇的；小巧Jing致的鼻梁，微微嘟起的小嘴，就算是从侧面看，也是柔柔的。

    他走去书架那边，翻着字帖，翻了好久，终于拿给了依依一本。依依跟着秦晋学诗，已经识得了不少字，如今就看到那字帖正面写着很小巧的四个字：簪花小楷。

    “卫夫人的簪花小楷，适合你。”

    簪花小楷以柔美清丽着称，秦晋思索了良久，觉得还是这个称依依，颜筋柳骨都颇为硬气，这么软的女孩子学起来，吃力不说，也不相衬。

    秦晋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教依依怎么握笔，怎么发力，教完这些基础的东西，他便把字帖交给了依依，让她每天描一页，再自己写一遍，他会每日来检查。

    入了冬，天黑的越来越早，日子过得更是飞快。依依还在书房跟着秦晋，只不过从每日无聊的翻书变成了在一边的小案上学写字。每到差不多的时辰，依依就去换茶、研磨，安安静静的陪在秦晋身边。

    簪花小楷并不算是难学的，依依肯下功夫，往往一日能自己写好多遍，一两个月下来颇显成效，秦晋再看她自己写“柳依依”三个字时，不仅顺眼了许多，而且依稀可见簪花小楷的素雅柔婉了。

    已近年关，宫内大大小小的事情，加上除夕宴，秦晋也越发的忙了起来。总有些宫里的内事来东宫，依依不方便见人，在书房待着也不妥，秦晋便让依依回了潇湘苑，每日忙完了再去那边看她。

    依依在的时候秦晋是很好伺候的，依依一走，赵景奉上的茶温度不对，磨出来的墨也又干又涩，糕点就那么几样，甜腻的齁人。

    赵景对着不知为何突然刁钻的殿下，只觉得欲哭无泪，被折腾的几日下来都瘦了不少。

    除夕将近，东宫的琉璃瓦被大红灯笼的灯光一照，也加了几分烟火气。大殿都装饰了起来，张灯结彩的，往日肃穆的宫殿如今却喜气洋洋的。

    天儿也越来越冷，依依平日连屋子的门都不愿意往外迈，可现下看着那些宫女太监忙里忙外，心下好奇，和云雀一起出门瞅了瞅。

    她裹着一个织锦镶毛斗篷，站在门口晃着个小脑袋东张西望，光溜溜的树枝枝丫上被挂了不少红灯笼，还有一溜鎏金的红色剪纸，剪成了吉祥如意的纹样，遥遥望去，树梢像是长出了红色的叶子，把冬日的肃杀都压下去了几分。

    依依问云雀：“殿下除夕会在东宫吗？把这里变得这么漂亮。”

    “殿下要在宫里和天子一起用除夕宴，是不回来的。”云雀把依依的斗篷紧了紧，笑道：“过年了，大家都乐意沾点喜气。”

    “殿下不回来啊。”依依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一阵冷风挂了过来，她打了个寒战，跺着脚往屋里跑：“云雀姐姐，快回去吧，太冷了！”

    她见过天子，但那日她紧张害怕的厉害，也不敢直面天颜，可皇家的规矩真的是大得很，哪怕是身为太子，对着皇帝也要跪来跪去的。那么那日除夕宴，阖家欢乐的日子，殿下也要和他的父亲这样以礼相待吗？

    依依的耳边又冒出来了秦晋醉后的一声声“娘”，心里泛起一阵微微的疼。

    挂在潇湘苑门口的红灯笼被风吹得晃了晃，里面的蜡烛倏地熄灭了。不知怎的，依依冒出来了个念头：殿下在除夕那天，是不会高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