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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ay6-2

    “这个本来就是练习的作品，如果学姐不嫌弃的话，就送给你吧。”

    林浩然笑了一下，把已经完全完工的剪纸作品递到她面前。

    阮嘉梨下意识想推拒，“不用……”

    “剪纸而已，还是学姐你帮着我一起完成的，四舍五入也算是你的作品，怎么不能留个纪念呢？”

    少年坚持，又把拿着剪纸作品的手往前递了递。

    阮嘉梨想了想，的确也是。

    而且这个玫瑰剪纸确实很漂亮，颜se和形状各方面都很得她的心，于是笑了笑，伸手接过。

    “那就谢谢你啦。下周我也试着剪一个。”

    “也是送人吗？”林浩然问她。

    “嗯……”阮嘉梨顿了一顿，脑子里倏然闪过裴时璟的脸。

    猝不及防，但好像又顺理成章。

    顿了好几秒之后，阮嘉梨回神，摇了摇头，笑着道，“没有，自己剪着玩儿而已……”

    “砰砰。”

    话还没说完，指节敲击玻璃的声响倏然响起。

    规律而浅淡，富有节奏，缓慢而又不疾不徐地响起，打断了她的话语。

    阮嘉梨顿了两秒，抬头朝前面的方向望去。

    从前倾泻而下的夕yan光彩蓦然被挡住，店铺落地窗外立着个人，身形修长挺拔，压下一片y影。

    少年收回手，没什么表情，站在落地窗前，隔着一扇玻璃，垂眼看着她。

    他整个人逆着光，发梢在夕yan下镀上一层暖光，但神情和眼底的情绪却隐在暗处，看不真切。

    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阮嘉梨大脑“嗡”的一声，几乎立刻空白。

    她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想起她和裴时璟躺在同一张床上，他攥住她的手腕，x膛覆在她身t之上，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唇，时而探进口腔里搅动，问她害怕与否。

    她当时怎么回答的呢？

    “不害怕。”

    这是阮嘉梨的回答。

    呼x1有些急促，声音有些颤抖，极轻地响在空气中，但却很笃定。

    她不害怕啊。

    她没什么好害怕的。

    那可是裴时璟。

    有多少的年岁，她是与他并肩走过。

    从牙牙学语时，就在互相用大人无法理解的密语相互交流，到ch0u条长高之时，更是朝夕相处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共处。

    她见过他长成这样之前的稚neng样子，他也见过她并不完美可ai的时候。

    他们成长到此的每一个瞬间，都是在彼此的见证下进行的，只是有时近有时远罢了。

    ……只是从前近，现在远罢了。

    但她依旧不害怕。

    这句回答出来之后，她感觉覆在她身上的人好像顿时停住了。

    摩挲她下唇的指腹停住，捏住她脸颊的动作倏然变轻，连目光都停止一瞬。

    两个人的呼x1在黑暗中此起彼伏地交错着，呼出的温热气息轻轻地扫在对方脸上。

    在暗夜中无声滋长的带刺藤蔓，好像随着她这句回答的出口，缓慢停止了生长。

    气氛安静，窗外有鸟鸣。

    然后那gu危险而又微妙的压迫感，在两个人安静停住的呼x1声里，一点一点，缓慢地消失掉了。

    变回了平时冷淡无波的模样。

    少年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顿了几秒后，将摁住她唇舌的手也收回，单手撑在她身侧，将身t微微后撤。

    一阵窸窣的响，有风掠过耳畔。

    热意骤离。

    裴时璟离开了她。

    阮嘉梨躺在那里，感受着心脏骤停之后的急速跳动，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从她身旁ch0u离，直起身t。

    侧脸在黑夜中依旧冷淡而棱角分明，神情平静。

    阮嘉梨坐起来，看着他伸手，拎起她叠好的那件外套，往外走去。

    “……裴时璟。”

    她喊他。

    嗓音无端艰涩，有些困难，声音很轻，响在空气里，像一枚羽毛做的钩子。

    少年停下脚步。

    “你能回来上学吗？”

    阮嘉梨盯着他的背影，轻声问道。

    “你不喜欢他们的话，是不是好好学习，就可以去到更远的地方了。”

    “是不是去到更远的地方，就可以摆脱他们了。”

    我很喜欢你。

    但b起喜欢你这件事，我好像更希望你好。

    希望你永远坦坦荡荡，永远光风霁月，永远走在花团锦簇的康庄大道上。

    但裴时璟还是没有回头。

    月光落在他身上，映亮一片暗se的虚无。

    他似乎顿了好几秒，似乎又没有，而后拎着外套，若无其事般往前迈步。

    连神情都没有，只留下一句很浅淡的话语。

    “你不懂。”

    他说。

    然后他没什么情绪地走出房间，反手帮她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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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ay6-3

    又是这样。

    总是这样。

    阮嘉梨想。

    也许当天晚上是难过的，但随着一整天的反复思量与郁结，情绪逐渐升温变质。

    她是不懂，她是不知道，但裴时璟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呢？

    反反复复的“你不懂”、“不关你的事”，他用一种根本不想g0u通的姿态，冷漠地将人拒之于千里之外。

    饶是阮嘉梨，也有火了。

    那他现在又在g什么呢？

    为什么不拉开距离，保持着他那些遥远的姿态，反而要来敲响这扇玻璃，如同在猝不及防的时刻摁响她的门铃？

    原本就是因为不想回家，不想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和他碰上，才答应这场邀约，没想到还是碰了个正着。

    茫然错愕间，阮嘉梨微微张开的嘴和瞪大的眼睛，都无暇去改变。

    于是她看见裴时璟隔窗看了她一会儿，眼皮轻抬，视线又落在身旁人的身上，话却是对着她说。

    “能拼个桌吗？”

    “……啊？”

    声音从玻璃外透出来，隔着一片街边和店内的嘈杂，有些听不清。

    阮嘉梨下意识蹙起眉，在脑子过了好几遍，才垂眼看了看这个长桌。

    虽然旁边还有两个椅子，但三四个人挤在一起，实在太过b仄。

    她抿唇偏头，看了看林浩然。而后者刚好也在看她，神情自如，意思是你决定就好。

    指尖不自觉攥紧木桌边缘，顿了几秒后，阮嘉梨最后回过头，微微扬起脸，看着他，

    “……不好意思啊。”她说。

    “不太方便。”

    她不知道裴时璟是出于什么目的，又或是想g什么，单纯无心，抑或是有意，她现在都不太想见到他。

    回头时，裴时璟的目光恰好也落在她身上，背着光，神情平静淡然，眼底的情绪被遮盖，看不真切。

    他最后很轻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行。”

    连这句都很轻，惯常的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而后他便后退一步，拎着外套，侧身向另一侧走去。

    步伐平缓，一如既往，既看不出被拒绝后的不满，也看不出有什么遗憾或者是别的情绪，令人0不着头脑。

    阮嘉梨细眉微蹙，一边疑惑着，慢吞吞地把手上的剪纸叠起来，一边没忍住，用余光去瞥。

    少年扎眼，本就b大半同龄男生高出一截，穿一件黑t，在一众穿校服的人中间更加显眼，没什么情绪地往人群里一站，光是走到街那头超市门口的功夫，都被人停下来拦住几次。

    不难辨别，应该是要联系方式。

    然后她就看见裴时璟垂眼应了几句，伸手0出手机。

    “刺啦——”

    一声纸张破裂的声响，倏然把人拉回神。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阮嘉梨方才一不留神，将se纸撕了道口子，但还好是未经雕琢的空白区域，没有损伤作品本身。

    “刚刚一下没注意。”她还是抱歉地解释道，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叠好。

    “没事。”林浩然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一个剪纸而已。”

    再抬起眼时，裴时璟已经和上次在巷子里见过的那个男生一同拐进小路，看不见了。

    阮嘉梨收回视线。

    林浩然也收回视线，缓慢地看向她，yu言又止的模样。

    “……你们，认识？”

    “……”

    阮嘉梨顿了顿，含糊道，“算认识吧。”

    可不是“算”吗？

    似认识而非认识，自以为了解，到最后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裴时璟到底想要什么？

    她不知道。

    林浩然不知道她心里这些弯弯绕绕，以为她说“算认识”就是那种互相知道但不太熟的关系，十分明显地松了口气，引来阮嘉梨的注目。

    “不认识就好，认识的话，我还要叮嘱你离他远点呢。”

    “……怎么了？”阮嘉梨问。

    “嗯…就是，”林浩然犹豫了片刻，似乎是在想一个合适的措辞，“你刚刚也看到那个男生了吧？和他在一起的那个。”

    阮嘉梨顿了顿，“嗯。”

    “我不知道你还记得吗，我在巷子里被打的那天，就是那个男生领头的。”

    阮嘉梨当然记得。

    这件事还困扰过她尤其长的一段时间。

    “那个男生叫杜峰，隔壁职高的，家里好像挺乱的，从小就没人管，打起架来也挺不要命的。他们好像是一伙的。”

    “……”

    阮嘉梨沉默了片刻，轻轻哦了一声。

    “感觉甚至还不像单纯一伙的，听他们说，杜峰还叫他哥来着，感觉挺si心塌地的。”

    “还有人说……”

    林浩然说到这里，有些yu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

    阮嘉梨蹙起眉，“什么？”

    “说……他们这群人挺ai欺负人的吧，就放学那会儿，在路上找落单的、看起来b较清瘦的低年级学生，收保护费还是怎么的。”

    林浩然一边说，一边打量她的神se，好像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一般，还时不时停顿片刻，似乎是在寻找没那么难堪的词汇。

    “受保护费”，应该都是委婉过后的形容了。

    他一开始其实想说“要钱”的吧。

    或者是更过分一点的，“敲诈勒索”？

    阮嘉梨只顿了两秒，就皱着眉，下意识回复道，“不可能。”

    裴时璟绝对不是这种人。

    他又不缺钱，无缘无故的，去欺负别人g什么？

    直到空气安静了两秒，林浩然有些诧异的神情浮现在脸上之后，阮嘉梨才意识道，她刚才的反应似乎有点激烈了。

    回答得很迅速，且斩钉截铁，好像她非常了解他一样。

    “……我猜的。”她低下头，手攥着书包带子，解释道，“我以前跟他一个班。”

    “他之前……成绩很好的。人也很不错。”

    林浩然顿了两秒，噢了一声。

    “但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

    “不然他为什么不来上学了，为什么要跟这种人一起混？”

    一阵沉默。

    阮嘉梨攥着书包带子的手愈来愈紧，嘴唇抿了又抿，却始终没有再开口。

    因为她也回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