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参、神怪化物谈

    那黑影不似人形，洽似黏着於路灯下的光照范围内。

    曹明渊眯起双眼定睛细瞧，勉强看出该物似乎有四足撑起着细长身躯，在好奇盖过惊诧及畏惧情绪同时，持续缓步向前，只是这就委屈在背後正害怕拉住医生的尹诗雯放也不是、退也不敢，只能跟着朝路灯走近。

    待双方距离只剩约莫五公尺左右，该物总算有了明显的辨识特徵。

    那是一条黑狗。

    「……狗？欸？狗……」

    短短三个字却简短阐述了尹诗雯诧异、怀疑，有点可以接受的心情。

    不外乎就是对於在这种地方突然出现一团黑se物质的真身竟然是狗……怎麽可能是狗？为什麽狗会出现在这里？想想村子里有狗似乎也不是多意外的事──这样的心绪历程。

    前段即是看到身後人心思溢於言表，曹明渊毫无保留的专业分析。

    「哎呀！现在不是分析我反应的时候啦！」

    「不过，那的确是条成年黑狗。」

    「等等！」

    曹明渊貌似随着距离拉近更加笃定路灯下之物，丝毫不顾尹诗雯连拉带拐的阻止。当然後者也是能看出那是什麽，可是难保在这种情况下，是由他们所不知道的东西伪装而成的。

    此处便突显出两种领域接触者的习惯及不自觉行为下的差异。即使是认同尹诗雯在「怪异」方面的见解，然曹明渊长期做为唯物科学的仆众，追根溯源的jg神早已刻化入基因，以至於求知慾短暂胜过面对未知事物的本能；而尹诗雯则是先以怀疑来扞卫自己的认知及生命，求知归求知，但前提是对方愿意或是本就受到对方的邀请，不然在此之前都必须敬而远之。

    这期间，「黑狗」亦用那双有着赤红瞳仁的眼睛盯着两人，同时警戒的资牙咧嘴，谁知下一秒竟突然奔上前来，隐约还能看到其身子划过空气出现的热波流现象。

    黑狗奔至曹明渊面前咬住他的手臂，剧烈拉扯中晃掉对方身上的灵t探测器。由於力道出乎预料的大，两人纷纷被拉倒到一旁，混乱中，尹诗雯赶紧起身，却不见黑狗踪迹，徒留掉在地上的探测器，只是当她快速左顾右盼确认狗影消失准备上前捡回时，竟听闻身後传来曹明渊的叫喊。

    「咦？」

    闻声刹那，尹诗雯感觉身子被拉向後方，就在这瞬间，前方视野忽地被一块大型黑布覆盖，不对，是某个巨大身影跳到面前。

    映入眼中的是一头大概三公尺高，身t长出八只枯枝状细长手足，全身被表面覆盖鳞片状似毛发又像t鳍的参差不齐黑se突出物覆盖的怪物。

    此怪物正探出如长颈鹿般冗长，只是没有血r0u构造的脊髓颈脖连接的人类面孔，打量着他们。

    「这这这这这……」

    尹诗雯显然受巨大惊吓丧失了语言组织跟身t活动的能力，只能瘫坐在地的瞪大双眼，曹明渊赶紧趁机将她拉住往後退却。

    此刻追根溯源的求知慾近乎全然消失，取而代之是迟来的本能恐惧。只是令曹明渊变回「一般人」的不光只有眼前景象，还包含黑se化物的骤然「变化」。

    因为曹明渊认出了那条冗长脊髓颈脖前面所连接着的脸，竟然正是年幼的自己！

    ──莫非这头怪物会模仿人类长相？

    虽然画面极具冲击，但曹明渊还是在这短促几秒间拼凑出那些目前存於脑中的线索片段，不合时宜的表现出恍然大悟。

    「si神……没错，是si神！就是祂！难怪祂们头上要盖着黑布。」

    「啊啊啊啊啊啊！」

    眼下根本不是像哥l布发现新大陆出声赞叹的时候，见到怪物紧接着张开大嘴吐出垂涎满地口水的舌头，尹诗雯是听了进去，却也不住放声大叫，这时一阵犬类生物才会有的急促奔跑声传来，霎时褐se身影闪现、嚎叫大作。

    原来是继方才的黑狗後又一条褐se成犬来到两人面前，对方直接用力咬住怪物的鲜红巨舌，使其吃痛挣扎，所幸那八只蜘蛛细臂还未扫到救命犬面前就被闪开，最後一黑一褐齐联手不只咬断对方四只手脚，更踩断那条诡异脊髓，危机才总算解除。

    劫後余生的曹尹两人不约而同跌坐在地，余悸犹存看着眼前画面，他们无疑还在理解到底是怎麽回事，脑袋没有打结，但就是身t神经还未重新接上线。

    「两、两条狗？」

    尹诗雯打量奋战过後，转过头稍微打量两人并上前嗅闻的「神犬」，只见两条狗皆有一双赤瞳，明显不是一般常见犬只，令她不禁想起医生不久前提过前往堤防捷径路经处消失的y庙；貌似失去神x徒留空壳的村内榕树；找不着的「上吊屋」，以及被拆除的《神秘客》之屋。

    ──难道……原来如此！

    可惜不待尹诗雯脱口而出自己的猜想，就发现两条狗似乎正以半推半拉的动作催促他们起身。

    现在确实已经可以确定两犬不但不会危及生命，更是为了救援而来，而且行为举止怎麽看都像寻常犬类与人类的互动，没有过多的怪异，只是接下来牠们又打算做什麽呢？

    ──还有，刚才的怪物又是怎麽回事？难道真如医生所说进入下一个阶段後，吃人或带走人灵魂的怪物会出现？如果是这样，不就说明盘据在这座村子的「入侵者」不仅来自「太虚」，也跳脱玄学所理解的存在范畴？

    「所以不是神……而是来自异界的怪物？」

    没想到身旁之人有听到这段不自觉道出的猜想，马上给出回应。

    「不离十了，老师。」医生边说道，边扶起尹诗雯。「看来牠们是想说此地不宜久留，可惜清笼寺就在眼前了，我还想──」

    然而话音未落突发状况却再次出现，这次竟是犹如警铃大作的嘈杂铺天盖地而来。

    那是先出现器材杂音，紧接着是一阵低频率的嗡鸣，最後夹杂断断续续彷佛有无数男nv老幼以高声、细声、扩声、气声等各种说话方式的诡异呓语。

    恰似嘶吼、恰似交谈，又恰似没有意义的无机质杂音。

    「医生，广播出现了！」

    听到尹诗雯的惊呼後，曹明渊用手抵住其中一只耳朵摇摇头，其实是想把那宛如耳朵进水时耳道被覆盖上一层水模去除掉的动作，现在他的感觉就是如此。

    可是他们也没有太多惊叹这份大礼来得突然的余裕。

    就在广播声终於响起之际，方才袭击他们的怪物也正一一从地表下窜出，幢幢黑影接连出现在庙口广场跟两人面前，这时，两犬来到他们面前奋力咆啸，这动作意外发挥效果，不少怪物状似因为害怕而不敢向前。

    只不过，仍有漏网之鱼。

    怎料有一头怪物不知何时出现在曹明渊身後，待两犬一人注意到时，对方已张开硕大的嘴巴。

    跟刚才的怪物不同，这头猛然出现的怪物显然级别有所不同，尽管身形跟外表没什麽差异，然而，却有一对如鹰般的巨大翅膀，颈脖也不是由脊髓骨构成，而是有着鱼鳃及鱼鳞的黏腻长颈，嘴巴变成花瓣般敞开的可怖口器。

    尹诗雯根本来不及尖叫，当然两犬亦无暇分身回头保护两人，眼看曹明渊即将没入怪物口中，绝望之际，尹诗雯如同当时碰上徐福抢夺《搔耳》的下意识反应，举起自己的手想要阻挡。

    瞬间，一阵白光乍现，下一秒白光转换成鲜血晕染的红se光丝钻入她的皮肤，一gu晕眩随之而来，随即有翼怪物x口在白光收束成红se光点同时，出现一个大洞。

    接下来便是怪物被化成x1附一切的x口黑洞反向x1入其中，却没有任何血r0u喷出的过程，仅有急速奏响的风声、吵杂的广播声、鼎沸的怪物嘶吼及犬类咆啸响彻耳边，直到眼前怪物剩下一张扭曲变形的白脸消失於红se闪电中。

    怪物消失当下，彷佛周遭的一切也停止了，须臾，什麽广播、犬叫跟怪物就像也全部被x1入洞中一样，实际上，在场所有「人」确实也正对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感到惊诧万分。

    只是这个过场仅停留数秒，蓦然，关键入侵者的个中身分。

    注：

    空处，即佛教三界中「无se界」其一无有物质形se之层次状态，。

    在此作为对象无从以现有法则物象b拟之喻。

    贰拾玖、神视下的黑暗──後

    伴随广播塔工作日志中间篇册的离奇丢失，带出村子面临如今灾变下的关键角se，到最後生动跃於纸页上的谜样生物，从小就接触过众多书类的尹诗雯，很快便於脑中浮现出对应资讯。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庄子．逍遥游》

    鲲，鱼子──《尔雅．释鱼》

    不，纸上描绘的非属单纯的怪异生物，它确实无法对照上现今所知的任何生物，可是它也不可能是会存在的生物。

    因为「鲲」本就是古人记述揣摩、现代人分析解读，归属反映玄想时空背景、人类想像，浪漫念想创作下的虚构生物。

    没错，就算尹诗雯从先人古册获得鲲恰似真实存在过的证据，但它依然难逃上述的构因se彩；证据在於它呈现出来的样态虽然不似现今可见，然身上却有所知生物的特徵。

    ──青蓝se反s天光的厚实背板与头部，外层皮肤布满累月深嵌的伤痕和节瘤，後身尾部有着波浪状的边缘，下巴腹部长着灰se喉腹摺，其中还有一对做为明显特徵大且长如翼的x鳍，一门能容纳好几十吨并带有灰白须刚毛的无齿巨嘴……

    毫无疑问，古籍所描绘的「鲲」正是大翅鲸，又可称座头鲸或蓝鲸，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海洋生物！

    因为过去的古人未有与现代人所拥有的一样学识，因此他们便以当时自己所看所见的常识、知识，加上想像，给出了在後者看来夸大虚幻的描述。

    又因这类产物出现在已难考证的上古，最终成了历史乃至传说；过去就可能存在的大翅鲸祖先变成了神话中的传说物怪。

    的确，以一个现代人的观点来看就是如此，可是，此刻尹诗雯竟有如之前曹明渊作为绝对科学信奉者时的矛盾。

    这份矛盾不光只有广播塔管理人留下的这张根本超出大翅鲸范畴，更显怪诞浮夸，甚至可说是到畸形地步的传说神怪图，另包含她作为怪异故事蒐集者、奇书持有人，到至今入村见证各种超出现实情况与形变，本就对ch0u象、玄学领域深感兴趣的人，脑中有道声音正在说服自己承认画中之「鲲」的存在。

    无疑是理x跟感x的拉扯。

    尹诗雯没想到自己也会变得跟眼前这名男人一样，更讽刺的是，前不久还游说对方承认未知，遵循好奇与探究jg神方能有更大突破的自己，如今竟然因理x陷入了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