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檀点头,道:“陛下回不回信是他的事,我本来也没指望他会回信。”夏明义在宋檀身边坐下,‘陛下不会轻易低头的,你不该和陛下置气。’“这不是置气,”宋檀道:“宫里实在待不下去了,忍耐没有什么用。绿衣的事情给我提了个醒,人还是应该大胆的往前走,是好是坏碰一碰就知道了”‘你不怕陛下忘了你吗?’夏明义比划道:‘跑这么远,太恃宠生娇了。’宋檀看见他说恃宠生娇,咬着手指吃吃地笑起来。夏明义打了他一下,宋檀收起笑,思考了好一会儿,道:“如果陛下忘了我,那我希望,他能找到的真正的,适合他的爱人。”宋檀不是没有想过,他与宣睢之间这样那样的问题,或许是因为他们真的不合适。“至于我,我不怕,我在哪儿都能过得很好。”宋檀道。夏明义叹息,‘你也是个倔强的,邓云怎么也不劝劝你。’“邓云,”宋檀道:“师父,邓云的处境也不好,他嚣张跋扈的名号传遍朝野,有几个御史跟他死磕,每天都上折子弹劾他。”夏明义哼了一声,‘轻狂,看他以后什么下场。’“邓云说了,他不怕死,真有弹尽粮绝那一天,自己送走自己,还落得清净。”夏明义笑着摇头,‘他还年轻,年轻人都不怕死,等他到了我这个年纪,反而就不想死了。’‘你和陛下也是,你们都太年轻了,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真正重要的是什么。’一晃四年过去了,宋檀还待在金陵。对于年迈的夏明义来说,日子是像金子一样珍贵的东西,但对于宣睢和宋檀来说,四年也算不了什么。夏明义的身体很不好了,体力活干不了多少,挑水翻地这样的活都落在宋檀身上。夏明义很不愿意他做活,不想他在京城养出来的一双白皙柔软的手变得粗糙——他还是想宋檀能够回到京城。彼时是仲春,南国的春天有点Yin晴不定的意思,暖和的时候很暖和,冷的时候也是一下子冷起来的。夏明义醒得早,提着个水桶给菜地边沿的一些花草浇水。这些花都是宋檀种的,这时候迎春开的最好,金灿灿的枝条,随意舒展着。宋檀从屋里出来,头发用发带全挽起来,穿一身藏青色棉服,拎着钱袋出去了。这几年,有赖于贺兰信的锦衣卫令牌,黄承福没多为难他们。不过宋檀在这里盘旋几年,带给黄承福的威慑不断变小。某一天他终于忍不住,把宋檀的存在报给了金陵守备太监,守备太监着人往京城查探。不知道贺兰信回复了什么,总之守备太监斥令黄承福不许为难。
不能为难宋檀,也没给他多大的权势,后来有人觑着宋檀的好身段好样貌,揣测说是京城某位大官的脔宠,来这里避风头的。于是风言风语越传越多,人人都说宋檀与京城的某位高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位高官大约与贺兰信也有交情,不然怎么能换的贺兰信庇佑呢。对于宋檀的身份,许多人孜孜不倦的猜测,演说。宋檀先去了驿站,驿站的驿卒跟宋檀熟识,早把宋檀的东西单独挑出来,给他放在一边。两个包袱和一个匣子,分别是永嘉和绿衣寄来的。在宋檀安定下来后,他就开始给远方的朋友些写信。绿衣的信回复的很快,细细问了宋檀的吃住和身体情况,并送来了一匝银票。她也隐晦的问了问宋檀因何出宫,以后有何打算。宋檀简单地跟她提了两句,只说陛下并不为难。绿衣很高兴,极力邀请宋檀来找自己。信中,绿衣说起自己和魏乔被贬青州的事情,绿衣自己已经做好了撤步的准备,但是陛下的动作太快了,完全没给她反应的机会,让二人如此狼狈地被贬出京。至于魏乔,他开始有些郁结,但后来见沈籍也离开了京城,心里更多的是惭愧。扪心自问,如果魏乔在沈籍的位置,他死也不可能放手。“大约人人都有执着的东西,我只晓得魏乔与沈籍是好友,没想到魏乔也会嫉妒沈籍,也会因沈籍而自愧不如。”宋檀把信看完,比起魏乔,他更在意绿衣。绿衣瞧着很豁达,话里话外干脆明朗,不晓得是宋檀那一番话真对她起了作用,还是她自己挣扎了出来。宋檀同样寄信给永嘉,不过永嘉并不怎么回信,只是遣人送东西,银票,皮草,药材,想起来就给宋檀送,十分的财大气粗。偶尔的几封回信里,宋檀能看出永嘉的沉郁。婚嫁是对公主的监禁,驸马是看守公主的人。有关沈籍,宋檀也寄了几封信过去,交代了自己的近况。沈籍鼓励宋檀继续读书,也不要忘了自己其他的爱好。他又变成了宋檀的夫子,教他诗书和围棋。四年的时间里,大家断断续续一直在联系。宋檀站在屋檐下,先去看回信,回信有两封,绿衣一封,沈籍一封。永嘉没回信但是送了一包袱东西,宋檀打开看了看,是两盒六支人参和两盒燕窝。除此之外,没有京城的回信。宋檀没怎么失望,借驿卒的地方看信。驿卒很殷勤,请他坐下,端来一碟云片糕和放了桂花蜜的热茶。沈籍的信里回复了一些宋檀读书上的问题,还给他寄了一本《天工开物》,鼓励他自己做些小玩意儿,对他新起的这个爱好表示很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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