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他们考了国文和数学，杜湘岚发现孙靖龙要不就是只对国文上心，要不就是他特别不喜欢数学。

    在数学考卷发下来的时候，他大动作地掀起一张张的考卷，上下浏览整份考卷的试题，让大家都不由得瞧向了他。

    因为上一节考试而对他有所期待的杜湘岚本还以为他有什麽特殊的答题技巧，或是他想从哪一大题开始写，殊不知，等到她写完前面少少几题的选择题後，一抬头看见的是孙靖龙已经趴下来睡觉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把题目猜完。

    漫长的段考终於结束，同学们雀跃无b，纷纷讨论起了周末要去哪里玩，甚至还有人订了饮料。

    孙靖龙则是一个人在位子上从中……」钟声中断了班导讲解题目的声音，她顿了顿，重新启口：「那我们今天先检讨到这里，剩下的一小部分我们明天再解答，下课！」

    教室渐渐嘈杂，杜湘岚放下笔，抬起头看见的还是盯着考卷沉思的孙靖龙，越过他，前方还有向她b划着的班导。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在老师的指示下拍了拍孙靖龙的肩膀。

    午餐时间，走廊上熙熙攘攘，赶着去学生餐厅的、要去别班和朋友一起吃午餐的、动身前往社团办公室的……这时的氛围总是最活跃又放松，因此，拿着考卷跟在老师身後的两人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走在左边的nv生留着旁分的长发，垂落在背後的发丝随着步履轻轻飘扬，走在右边的男生则顶着蓝灰se的头发，身上的制服甚至还没绣上学号。

    不少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瞧了他们几眼，却只敢在走远之後窃窃私语，甚至有人在走过他们身边时噤若寒蝉──毕竟孙靖龙这名字在校园里几乎是人人皆知，而此时的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杜湘岚走在孙靖龙旁边，悄悄地瞄了他一眼，和前几天的他截然不同，他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笑意在他脸上荡然无存。

    虽然0不清他心里在想些什麽，但她现在的心情也称不上多好，开学以来，杜湘岚去过办公室无数次，却没有一次是因为这样荒谬的理由。

    即使她对於待会的问答心里已有了底，但在老师盘问他们之前，有些事情她还是想早一步问清楚。

    「我问你喔，你错哪两题？」杜湘岚自然地开口，她并不畏惧他的面se不善，反倒是此举让她觉得他似乎很看重作弊与否这件事，这让她对他更增了些信任。

    听见这句话，孙靖龙久违地转头瞧了她，停顿片刻，他才举起考卷确认，「第二题字音字形和测验最後一题。」

    「真的假的？」她脚步一顿，使孙靖龙的步伐也跟着慢了一拍，他挑眉，对她的讶异表示不解，她才补充下一句，「我也是。」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踏上阶梯，杜湘岚像是想起什麽似的问：「所以测验第三题你是对的吗？佟振保为什麽放弃王娇蕊那题。」

    「啊──」孙靖龙恍然大悟地低呼一声，接着点点头，表情缓和了一些。

    第一篇测验选自张ai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第三题则是为什麽佟振保选择放弃了王娇蕊。

    考卷上的正确答案是佟振保怕自己名誉扫地、前程尽毁，但大多数的人都被题目中节录的句子误导，以为他是怕对不起自己的朋友，才不愿意把已经决定和他朋友离婚的王娇蕊娶回家。

    「我觉得题目节录的段落很容易让人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朋友，才选择放弃她的。」解答发下後，身边同学抱怨最多的就是这题了，然而刚才老师正要讲解这题的时候正巧下课了，所以她没办法听到老师针对这题的解释。

    「但你不是答对了吗？」孙靖龙反问。

    杜湘岚堂而皇之地说：「因为我以前就有看过这一篇啊，所以我知道他是怕自己名誉败坏，甚至是因为他不想娶那种不传统的nv子，你呢？」

    身边没有其他人有答对这题，所以杜湘岚满好奇孙靖龙回答出正确答案的依据是什麽。

    岂知，孙靖龙就像是被噎住似的，张开嘴好半晌，最终含糊不清地带过：「我觉得从题目就感觉得出来了。」

    凭着语感来答题的人有很多，杜湘岚没再继续追问这题，而是问起了另一个她也很想找人讨论的题目，当她提起自己对那题作者的想法时，态度本还有些冷y的孙靖龙忍不住cha嘴辩驳。

    言谈间，他的神态逐渐融化，而她的脸上也不自觉地捎上了几抹笑意。

    走到办公室门口後，老师先将杜湘岚带了进去，把孙靖龙留在门外。

    「湘岚，老师没有要怀疑你的意思，把你叫来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尽管她藏在镜片後的眼睛充满了探究。

    教师办公室里很安静，几乎所有老师都在位子上休息，她的位子又刚好落在办公室正中央，於是在她没有刻意压低音量的情况下，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看向她俩。

    这让杜湘岚心中升起了一丝厌烦。

    「老师记得你们以前几乎是没有什麽互动，他今天早上怎麽会那样说？」老师将双手交叠，撑住了下巴，身子微微向前倾。

    「是指他还我手表这件事吗？」杜湘岚问，而老师点点头，「因为我昨天在路上受伤被他看见，他就带我去他家擦药。」

    她举起自己裹着纱布的手掌，老师见状关切了几句，随後说道：「没事就好，下次小心点，好好注意自己的安全。」

    老师又绕了几个圈子，主要是在试探她和孙靖龙私下还有没有其他交流，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不由自主地用脚尖点地，心思飘到外头。

    杜湘岚想起了老师公布成绩时孙靖龙推开椅子的巨大声响，还有他从那之後便一直维持的面无表情。

    同时，她也想起了讨论作者时面带热切的孙靖龙。

    话题终於来到了考试上。

    「湘岚，你坐在孙靖龙後面，今天考试的时候你有看见什麽吗？」老师以不经意的口气问道，方才的谈话中似乎特意穿cha了不少日常琐事，杜湘岚却始终轻松不起来。

    她不知道老师究竟有没有放下她给他抄答案的疑虑，但她知道老师肯定还没打消孙靖龙作弊这个念头。

    彷佛只要她的目击证词内有一丝丝的可疑，老师就会将孙靖龙定罪。

    思及此，杜湘岚不禁脱口而出：「没有，如果要说的话，他很认真在写考卷，其他人一定也都有看到。」

    答案完全出乎老师的意料之外，当她挑起眉准备再度开口询问时，杜湘岚早一步启口了。

    「老师，你刚才有听到我们在讨论考卷吗？我认为他答对的题目全都是自己写出来的，如果你有疑虑的话，或许你可以一题题考他。」

    她平稳而坚定地说，双眸直视老师。

    这个建议或许听起来有些讽刺，但杜湘岚觉得这是孙靖龙要洗刷清白最快的方式。

    面对这个回答，老师沉思许久，最後她摩娑着下巴说道：「老师懂你的意思了，你去把孙靖龙叫进来吧。」

    杜湘岚走出办公室时，孙靖龙斜倚在墙上滑手机，一听见开门声就立刻抬头朝她看来。

    「老师请你进去。」

    他们仅仅四目相交了一眼，孙靖龙便转头推开门走了进去，杜湘岚本来还想对他说什麽，但等门关上後，她才发现自己其实什麽都说不了。

    她缓缓挪到了他刚才站的位置，昂首望向天花板，时不时瞄一眼手表，分针渐渐从三移到六，中间门被拉开了好几次，却始终不是孙靖龙。

    她曾经从门上的玻璃窗往里头看，只看见他的背影不耐地换了好几次重心，却看不见老师被遮掩在隔板後的表情和口型。

    终於，分针快到七的时候，门又被拉开了，孙靖龙从里面走了出来，和她对视时他难掩惊讶。

    「你怎麽还在？」孙靖龙问，只见她盯着他看了几秒才回答：「我不饿。」

    她的凝视让他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於是他迈开脚步，杜湘岚则从後面慢慢跟上。

    气氛和来时不太一样，走廊已经没有一开始那麽吵杂了，而两人和老师谈话过後似乎都有些yu言又止。

    「老师刚才……」「你刚才……」走到一半，孙靖龙和杜湘岚异口同声地开口，接着他们对视一眼，她朝他的方向撇撇头，「你先说吧。」

    此时他们正经过一个广场，有个社团正在进行成果发表的演练，音乐大声地撞进耳里，为了能听见彼此说话，他朝她靠近了一步。

    「你刚才跟老师说了什麽？」

    闻言，杜湘岚思索了一下，如实回答：「她问我你为什麽会还我手表，还问了一些琐碎的事情，我只是回答她而已。」

    此举却得来孙靖龙的一阵沉默，她没有多想，接着抛出了自己想问的话，「你呢？老师刚才跟你说了什麽？」

    他一从办公室走出来，杜湘岚就察觉到他的表情变了，从冷淡疏离变得若有所思，但整个人看起来倒是轻松了不少。

    「她看完我的考卷後，问了我很多跟考试没有什麽关系的东西。」

    杜湘岚不疾不徐地迈出步伐，一边听他说话一边点头。

    孙靖龙则将双手cha到口袋里，垂下眼帘，隔了片刻，他才重新启唇。

    「最後她跟我说，你很相信我，而她会再好好想想，就放我出来了。」孙靖龙忽然抬头望向她，「所以我才想知道你跟她讲了什麽。」

    杜湘岚脚下一顿，他认真的神情让她好半晌都说不出话。

    他们并肩绕过嘈杂的人群边缘，人们都将目光紧紧锁定在广场中间跳舞的人身上，只有他们两个注意着彼此。

    「谢谢。」

    此时，社团的成果发表演练恰巧结束，欣赏练习的人爆出热烈的欢呼声，掩盖住孙靖龙的这句话，杜湘岚没听清，只隐隐约约知道他好像说了些什麽。

    「什麽？」她稍微拉高了音量，抬眸看向他。

    孙靖龙放慢脚步，凑到她的面前，直盯着她的双眼说道：「我说，谢谢。」

    他的眼眸漆黑，映出她怔愣的脸庞，突然拉近的距离让她的心脏突地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