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气力,纸张便如同死去的枯叶一般旋旋落地。她似乎一下又老了许多,老到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老到几乎要入土为安了。她慢慢弯腰,在长椅上坐下来,整个宅子静得能够清楚听见自己了无生机的呼吸。
马车赶得急,是日未到戌时,四人便到了奚宅门口。
奚晚香好久没坐这样颠簸的马车了,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走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趴在车窗,吐了彻底。晨时在山上不慎被尖石磕到之处还隐隐作痛,她不曾与堂嫂说,亦没有上药,时间一长便没了感觉。
从马车下来,殷瀼单手抱着雪花,另一只手便扶着晚香。奚晚香不想让自己看着这样孱弱,可奈何自己确实快吐得虚脱了,腿一着地,膝盖处便又开始闷闷得疼,便只好任由堂嫂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宅门。而那大胖猫果真随主人,瞧着亦病怏怏的不爽快,也晕车一般伏在殷瀼臂弯里不声不响地假寐。
时隔一年余,匾额之上旧素未换,又缠新白。
因着时间不早了,又听宋妈妈说,这几日老太太Jing神头十分不好,好容易用了晚饭之后便睡着了,这会儿怕正睡得香。几人便没有打搅老太太,让下人收拾了各自的屋子,便道别下去休憩了。
迟迟暮春日,蝉鸣聒噪起来,宅中还不算死寂。
晚香的屋子在宅子前片,眼巴巴地望着堂嫂从回廊走远了之后,她独自坐在屋檐下发了一会儿呆,想到夏华姑母,虽说并非什么熟识,可终究也算是有血缘之亲的人。不多的几面中,亦觉得其隐忍可怜,从母亲口中还听说她年轻时候为一面之情抗命离家的事,遇人不淑,晚香不知其是因爱得深切,还是被那等无望的环境心态磨着磨着,便失去了从前违抗封建的气节。无论是哪一点,都让人觉得无比悲哀。
奚晚香心头沉重,她翻了裤脚,才发觉膝盖的伤处不止擦伤,还掉了块皮,流了血,一时半会没处理,破皮之处便与布料结起来了,一揭便疼得很。
不行,还是得去找谨连,让她拿了药膏过来。
发觉自己伤得不轻之后,伤处便十分傲娇地开始生疼,稍一用力便觉刺骨。奚晚香好容易磨蹭到了堂嫂的屋子边,竟发觉屋内一片漆黑。
堂嫂已经睡下了?晚香莫名有些失望,只好继续跛着往回走,她垂头丧气地走了会儿,才复又想起来,自己又不是来找堂嫂的,是来找谨连的呀!
奚晚香觉得自己着实有些好笑,只好重新折回去。谁知,刚一转头,便撞上了匆匆而去的谨连。
“嗳,二小姐?”谨连诧异,“您不睡觉,大半夜的跑出来做什么?”
“你不也是,方才去了堂嫂那儿,她可已睡下了?”
谨连摇了摇头,有些为难。二小姐的眼睛似乎有逼迫人的气度,被她盯着,谨连便只好吞吞吐吐地说:“少夫人说不让跟您说……就是,回房后不久,老太太醒了,说让她过去,她就过去了。可这会儿还没出来,都将近子时了,真叫人担心。我等在门口,困得着实睁不开眼,便只好先回去了……”
奚晚香听闻,不知是福是祸,似乎忘了腿上的疼痛,直奔着老太太的屋子跑去。
屋内烛火亮堂,可隔着紧闭的窗子便是什么都看不清。奚晚香贴着门缝仔细听了片刻,连只言片语都捕捉不到,更甭说一句完整的话。她只好无奈地踱几步开去,随手折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编着指环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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