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了权仲白一句,她又端起饭碗,愁眉不展地对着一桌子佳肴发呆,到末了,还是石墨端来一盘现炒的家常豆腐,蕙娘才又动了筷子。
权仲白一耸肩,“要不然说你矫情呢?你这幸好是没进宫,进了宫不到三个月,活活饿死你。”
宫禁森严,除了皇后、太后这样的主位,有资格时常点菜,受宠的妃嫔能在自己宫里设个茶水房,偷偷摸摸地熬些点心来吃之外,一般的妃嫔主位,也就只能吃着那些用铁盘温着,不温不火韵味全失的口味菜了,这一点,蕙娘心里还是有数的,她竟无话可回,见权仲白有点得意,又很不甘心,“我自知身份低下、天资愚笨,哪里配进宫呢……也就是因为不用进宫,所以才养得这么矫情娇贵,难伺候嘛。”
这话似乎是自嘲,又似乎是反讽,夹枪带棒兜头倒下来,里头明显是蕴含了有几层意思,可权仲白一点都不想去揣摩,他倒是忽然想起来,“对了,端午宫中纳凉祛暑,按例白日小小朝贺一下,晚上是要开夜宴的。你白天不用过去,但晚上肯定会请你——上回进宫,几个主位都问着你。进了宫,要谨言慎行,不论是坤宁宫还是景仁宫、咸福宫,凡是有皇子的娘娘,一律不要过于亲近。”
在这种事上,蕙娘是不会随意讥讽权仲白的,她点了点头,“你就放心吧,不会随意许诺什么,让你难做的。”
“并不是说许诺。”权仲白眉头一拧,“这么和你说吧,这大半年来,宫里风云诡谲,大事小情从不曾间断。已经有人在给以后铺路了……你这些年来很少进宫,有些来龙去脉并不清楚,不要自以为能摸透那些人Jing子的用意,又或者,还能反过来用她们一用。她们占着身份的便宜,过河拆桥反咬一口,那是常有的事,要不想撕破脸,根本就无法回敬。越掺和得多只能越吃亏,最好的办法,还是敬而远之。”
这叮嘱,粗听起来,和长辈们的说话几乎没什么两样,可再一细听,蕙娘就觉得,太夫人、权夫人、权仲白,三个人根本是三种态度。太夫人还是想着要不偏不倚——不偏不倚,就是要广结善缘,和大家都保持不错的关系。权夫人更倾向于皇后、杨宁妃一派,这也自然,杨家少nainai是她亲女儿,可权仲白呢,这一番话,条理清晰鞭辟入里,竟和他从前那潇洒浪荡的作风一点都不一样,透了这么的别有洞见,他是时常能够接触内宫的那个人,掌握的资料最全最权威,他对自己强调的,却是不分亲疏,一律敬而远之……
蕙娘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了:对一般家族来说,内部不管争得多厉害,对外要保持一致,这份觉悟大部分人都还是有的。可权家却似乎不是这样,太夫人更看好牛淑妃一派,权夫人看好皇后,权仲白呢……感觉似乎谁都不看好,巴不得能不进宫最好。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似自己沉yin去了。权仲白见她不说话了,便自己去吃饭——口中说蕙娘矫情,可他的筷子,却也时常落到石墨端上来的那盘子家常豆腐里。
又过了一会,蕙娘开了口,“最近宫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出其不意、单刀直入,语气还很肯定,权仲白被她吓了一跳,虽没说话,可脸上神色已经作了最好的回答。蕙娘看他一眼,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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