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师道:“可武人立身,沾上这种事也太……”
教刀法的师傅笑道:“你怕得不就是名声不好么?可夏恒使唤了天津多少武行,只要是立足的,都要掺合进这事儿来,到时候谁会说谁?说句不好听的,三十年前,咱们这帮人除了有本事的几个能去军队混,大多都是去一双草鞋走镖去了。能有今日的名声和日子,你以为就真可以和他们摘得开?所谓习武强身救国,还不是靠这些军政的爷们支持。”
薛碌很头疼,道:“主要是我前几日才得了消息。说是李沛被卢焕初一枪打伤了小腿,到现在还住在医院里呢。”
拳师惊道:“听闻过卢焕初枪法惊人,但连他也能伤的了?”
薛碌:“我也是在考虑这件事。总感觉不对劲,李沛好像有事儿瞒着我们。但他就是个出格性子,天天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否则也不会为天津武行所恶。说不定瞒着我们的就是大事。”
周围几个师父猜测:“能是什么大事,有人说他丢了他那双名锏,但前两日又看他放在医院的床边呢。莫不是卢焕初知道这件事了不成?”
薛碌叹气:“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看起来跟场闹剧似的。他倒是真知道了,我们反而该松口气,到时候他说不定直接去跟阎百川对峙,少了我们的事儿了。”
正一群人愁眉苦脸之际,有个徒弟冲进院子,直愣愣站在门口,懂得规矩不敢开口,却也就满头大汗焦急却又沉默的杵着。薛碌转头,慢声道:“怎么了?”
“有人扔了枪,要踢馆了!”那年轻小徒弟道,末了又补上一句:“是个女人。”
薛碌吃了一惊,又笑了起来:“怎么让不懂武行规矩的人乱碰东西,跟她说清楚,既然是女人也就不多追究了,让她道个歉便让她走就是了。”
徒弟急道:“我们当然说了,可她说,她就是来踢馆的。她说她知道大师父您回来了,要见您!”
薛碌这才收起了笑,屋内几个师父互相交换了眼神,也惊疑不定的跟着走出去。一群人撩起马褂踏过门槛,沿路的长工徒弟早听说有人来踢馆,又看着几个师父都出来的阵仗,沉默的站定。
走到外头大院的时候,几十个徒弟分两边站着。若是来踢馆的是个明显武人打扮的男子,他们或许还能怒目而视,逼出几分要拼命的气氛去。然而这年轻女子细看脸更像是十六七岁似的小小姐,他们反倒怕作势要欺负女人似的,不知如何应对,一个个跟木桩子似的低头傻站着,偶尔有几个大胆的抬头打量。
薛碌五十多岁,一身黑色长马褂,袖口挽上来,露出一寸洁白规整的内里,一双玄面皂底布鞋,个子高大,五官都跟刀切似的方正威严,看起来不怒自威,这时候却微微笑了一下。
后头跟着的七八个师父如临大敌,他却笑的和气:“不知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江水眠见惯了老京津人的表面和气热闹,他们说话做事从不让事情看起来毫无转圜余地,永远都是客客气气。她笑道:“姓江。行六。”
薛碌在武行位置也算颇高,却拱手态度很谦虚谨慎道:“江六姑娘。既然来了,不如内院一叙?”
薛碌当年咬牙切齿,眼神仿佛能记着她一辈子,这才过了几年,面对面都认不出她来了。
江水眠点了点头,扶了扶帽檐,随着他往里走。几个师父对徒弟们招一招手,让他们散了,江水眠经历的比武多了,但心里感觉却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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